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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45:38 作者: 山頌
吳雁趕緊鞠躬給人連連賠了不是。
佟語聲看那人被推出來,立刻趴倒病床前,輕輕喚他:「Joey?」
那人沒有反應,佟語聲差點以為他死了,忙不迭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對方才疲倦地動了動眼珠,看向他的手指。
佟語聲問:「疼嗎?難不難受」
聞言,吳橋一長長的嘆了口氣,像是個被針扎破的氣球,幾乎要整個癟下去。
看來是累壞了。
剛洗完胃要住院觀察兩天,佟語聲沒著急走,只跟在吳雁身邊聽著醫囑。
「這孩子不是第一次洗胃了吧?」醫生道,「胃黏膜都出血了,再來一次得胃穿孔了,不能再有下次了。」
吳雁一面應和著,一面無措地低頭擺弄著手指上的戒指。
「不過他身體素質不錯,我們五個人才給他按住了,等他好了可以考慮培養成運動員。」末了,醫生開玩笑道。
吳雁終於露出了個蒼白的笑意,轉身去辦住院的手續了。
佟語聲又回到病房,發現吳橋一趁他們走了,竟自己跑下床洗了臉,還換了一身乾淨病號服。
還挺講究,佟語聲笑起來。
看他進來,那藍色的眼睛瞥來一眼,又匆匆鑽回被子裡,擰著眉,裝作無事發生。
「你身體素質真不錯。」佟語聲笑起來,「我當年選割腕不選吃藥,就是怕沒死不成還得走這一遭。」
接著,他補充道:「不過割腕也沒死,我還挺慶幸的,活著其實還可以。」
吳橋一充滿戒備的神色漸漸放鬆下來。
說到底,死亡對他們來說是一個隱秘的事情,沒有人希望被人看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
果然,同病相憐遠比任何隔岸觀火的安慰來得有效。
看他表情逐漸鬆懈,佟語聲坐到對面的空床上,跟他聊起來:
「我之前住院就是在這裡,今天剛帶溫言書去看了我以前的病房,把他都快嚇哭了。」
吳橋一又開始聽不進別人說話了,他目光還有些渙散著,手就開始伸向病床邊的鐵欄杆,一下一下摳著快掉落的鐵皮。
佟語聲晃蕩著雙腿,半晌覺得自己打擾了他,便跳下床:「要不我先回去了。」
吳橋一便驟地收回目光,怔怔看著他。
兩個人沉默地對峙了兩秒,吳橋一便突然皺起眉,手揪著枕頭,半蜷縮著身體,焦慮地喘息起來。
佟語聲想起吳雁說的,這人對孤獨十分敏感,自己的離開怕不是又讓他覺得被拋棄了,便趕忙拉了個板凳坐到他床頭。
「不走了不走了。」佟語聲像哄小孩兒似的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於是,吳橋一的呼吸就這麼平緩下來。
看他情緒逐漸穩定,佟語聲便拿起穿透的小扇子替他扇風。
佟語聲說:「Joey,我有時候真的好羨慕你。」
吳橋一輕輕抬起眼,有些恍惚地看著他。
佟語聲說:「你看你身體這麼健康,只要你不是真的想死,生氣了耍脾氣就還有後悔的餘地,你出了院就還可以活蹦亂跳,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你的命都握在你自己的手裡。」
吳橋一不知有沒有聽進他的話,目光落在了佟語聲撐在床邊的手,一邊聽著,一邊悄悄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拇指玩。
佟語聲低頭看了一眼,便任由他把玩自己的手指,嘴裡的話也不知在說給誰聽:
「我最近一次住院其實是因為著涼胃不舒服,吐了三次之後就暈倒了,在icu撿了條命回來,結果一躺就是一整個暑假。」
吳橋一正扒拉著佟語聲的手指頭,似乎想張嘴去咬,佟語聲便伸手,毫不留情地給他的腮幫子彈了個嘣脆。
吳橋一立馬神色淒哀地扭過頭去了,佟語聲看他的樣子,咯咯笑得好大聲。
「Joey。」佟語聲又喚了他一聲。
吳橋一擰著眉回頭看他,似乎有些焦躁。
佟語聲輕輕開口,語氣里還帶著些懇求:「不要糟蹋身體了好不好,不健康是很痛苦的。」
吳橋一清了清嗓子——那引流管在他的喉嚨和鼻腔里反覆摩擦,已經讓他感受到了切實的痛苦。
這種痛苦他也不是第一次嘗試了,每次冷卻下來之後,在胃疼喉嚨疼鼻子疼頭疼的包圍圈下,他都會短暫地陷入後悔之中,但下一次情緒上頭之後,他找不到發泄的途徑,便又像個遇火的氫氣球,不顧一切地炸裂開來。
「你不開心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啊。」佟語聲的聲音在他腦海里滋潤開來,「我覺得我可以理解你。」
吳橋一的耳朵還有些嗡嗡的,忽然想起這人算是他的病友。
因為他們「同病」,所以他們可以「相憐」,確實也是難能可貴的緣分。
然後佟語聲說:「我們可以一起玩飛花令之類的,畢竟我們是知音啊。」
忍了許久喉部不適的吳橋一終於忍不住咳了出來,他看著那人閉上嘴安穩他,任由自己的眼淚宛如泄洪一般往下掉——
這樣就不用再提飛花令這一茬了吧。他痛苦地想著。
咳完了,吳雁終於宛若天降救星一般降臨,還順手給佟語聲削了個蘋果梨。
吳橋一就眼巴巴望著那鮮嫩多汁的蘋果梨,忍不住咽了口水。
佟語聲伸手,把那梨湊到他鼻尖晃晃,趁他伸出舌尖想舔,就又立刻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