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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43:45 作者: 時醉
    「我媽媽做了發糕,」她開心地說,「讓給你們送來!」

    「你媽媽——」顧文曦隨著她回頭的視線望去,矮籬外一個面生的女性腳點地撐著摩托車,沖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顧文曦沒見過妍妍的母親,正猶豫著要不要叫杜雲硯出來跟人打個招呼,她已經跑回車上:「叔叔,我們先去鎮上啦!」

    「謝謝,再見啊!」

    顧文曦提溜著一袋發糕走進廚房。

    「妍妍媽給的?」杜雲硯一眼就明白過來,似乎習以為常。

    「嗯,」顧文曦把東西放在灶台邊,摸著還溫溫的,扒著微敞的袋口一看,切成菱形的白色蒸糕,看著十分眼熟,「哎,這是不是我剛來那兩天吃過的?」

    「你還記得啊?」杜雲硯洗乾淨手,撿了一塊掰成兩半,與他分吃,「對,上次也是妍妍她們送的。」

    「你人緣還挺好的。」糯米麵和大米粉做出來的糕粘性很足,帶點淡淡的甜味,顧文曦很喜歡這種口味。

    「村里人互相都差不多吧,」杜雲硯不以為意,「而且我有時會幫妍妍輔導功課。」

    「雲翰是不是經常來民宿幫你啊?」顧文曦幾乎不經大腦地問出來,問完立即後悔了,緊張地看向對方。

    「……嗯,」杜雲硯點了下頭,背過身去,「旺季的時候他會來。」

    但是那個青年以後去了S市,也許就不來了吧?顧文曦死死盯著杜雲硯的背影,試圖探出一點落寞的痕跡,片晌又覺得替別人多愁善感太沒道理。

    「這裡真挺好的,」他原本只想將話題拉回一開始的方向,卻驀地想起一個多月前決定留下的那個瞬間,「我當初本來打算要走了,結果那天晚上,在房間的窗口看見落日,就突然不想離開了。」

    「落日?」杜雲硯回過頭,表情微微驚訝。

    「是啊,你是不是想說我做決定都是拍腦門的呢?」他倚在櫥柜上,「來的時候剛和我爸吵了一架,剛和女朋友分手,看著像個逃兵……其實我很高興,很高興能夠自己做選擇。」

    「是嗎……」杜雲硯把鍋里的菜盛好,「對了,你下午有空嗎?」

    「只要你不給我安排任務就有空啊!」顧文曦笑著說。

    「今天沒有別的事,下午跟我去個地方。」

    「哪裡?」

    「急什麼,」杜雲硯難得賣關子,「到時候就知道了。」

    砂鍋中燉著紅燒肉,咕嘟咕嘟地響個不停,味道透出來,顧文曦拼命吞咽口水,算計著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不過,他究竟想帶自己去哪裡呢?

    以杜雲硯的性子,應該不會開太大的玩笑,也許是值得期待的吧。

    -

    「你來過這一帶嗎?」杜雲硯帶他走上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

    「沒有。」

    他們從旅社走出來一大截,杜雲硯說不需要開車,顧文曦以為是很近的地方,但走了快一個鐘頭,還像是在望不到盡頭的山間穿行,周圍草木繁盛,走的又都是難行的上坡,無法猜測目的地在何方。

    杜雲硯往斜前方望了一眼,頭也不回地問:「能辨清方向嗎?」

    「你在考我嗎?」顧文曦抬頭對著天空掃視一圈,今天的天氣晴朗,他指著某個方位道,「現在太陽快落山了,所以那邊是西南方。」

    「還不傻。」

    顧文曦翻了個白眼,正想反駁,那人又說:「快到了。」他們登上一小片高地,視野瞬間開闊,山下是靜靜淌過的河流,河面泛著粼粼金光。

    「這裡是?」

    「看夕陽最合適的地方。」

    這個時間太陽雖然走得低,但還沒有真正落下,西天邊的雲像被鑲了圈金邊,明晃晃的。

    「你是來帶我看夕陽的?」顧文曦十分詫異。

    「你不喜歡?」杜雲硯找了片相對平整的草叢示意他,「可以坐一會兒。」

    見他都坐下了,顧文曦也不遲疑,跟著一起坐在坡頂上。下面的河流大概是他見過的那條河的上游,周圍的雜草更盛,季節原因有所枯黃,但在夕照的映襯下,呈現出麥浪一般明亮的色彩。

    「你怎麼發現的這裡?」網友發過的照片中,顧文曦沒有任何關於這處山坡的印象,或許除了他們根本沒人會來。

    「我老早就知道……」杜雲硯的頭微微後仰,「以前帶雲翰來過,但是他沒有太大興趣,後來就經常一個人來這裡坐坐。」

    今天的天氣不錯,打著卷的雲從頭頂上飄過,仿佛一伸手就能夠著。

    「杜雲硯,」顧文曦雙手抱著膝,目視前方,「我有點不明白,你當初怎麼想到開民宿呢?」

    「我不像做這個的?」

    「不像。」不愛宣傳、對賺錢沒興趣、性格又不熱情……怎麼看都是自討苦吃。

    「這間旅社是我媽媽的夢想,」杜雲硯的聲音輕如夢囈,「她在正式開業前夕去世了,我想幫她延續這個夢想。」

    聽他這麼說,顧文曦恍然想到旅店的名字就像來自某個女性:「那這裡的店名——」

    「對,就是她的名字。」

    「你為你媽媽實現夢想……」杜雲硯的話某種程度顛覆了顧文曦對他的印象,「那你自己呢?你真的甘願——」就算和母親的感情再深厚,畢竟已天人兩隔。

    「我本來就虧欠她,」他一副順天由命的語氣,毫無抱怨成分,「如果沒有我,她可以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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