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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43:45 作者: 時醉
    他心中悵然,比起同情,更像某種說不清的「共感」。

    「每個人都會經歷,」杜雲硯當他默認,「不必多想。」

    「我知道,也不完全是同情,」顧文曦如實道,「因為我體會過那種感受。」

    他母親去世得更早,許多記憶已然模糊,只是心理上難以放下。他也在母親死後變得討厭醫院,甚至生病的時候都愛自己扛著。

    杜雲硯轉過臉,第一次異常認真地注視對方,視線膠著,仿佛能燒出一個洞。

    「沒人比我媽更懂我了,但是她不在了,就是這樣,」顧文曦有點沮喪又無謂地耷下肩,「我爸他不會明白的……對了,你爸爸呢?」

    杜雲硯默不作聲,手半握成拳。顧文曦心頭一沉,懷疑又踩中了他的雷區。

    「我沒有爸爸。」杜雲硯的面上既無遺憾,亦無傷感,那是一種嫌惡的表情。這過於情緒化的神色能夠立刻讓人捕捉到他的心理變化。

    他不喜歡自己的父親,甚至是憎惡的。

    顧文曦和顧煜清的關係也不融洽,但他對對方並無這種恨意。

    「對不起,」他改口,「我是不是又問了不該問的?」

    「不是你的問題。」

    之後對話陷入了僵局。因為聊到家人,彼此的關係好像更親近了,然而這種親近造成了新的壓力,誰都無法再提起下一個話題。

    劉嬸的病情可能得到了控制,起初受疼痛困擾,一直低低地哼哼,過了一陣,慢慢安靜下來。

    走廊的燈沒那麼晃眼,但仍有些亮度,顧文曦原本想靠著椅背稍事休息,卻被照得越來越精神,索性瞪眼瞅著天花板和那盞燈。

    「你可以去車上躺一會兒。」不久,杜雲硯提醒他。

    「不用了。」勝伯那麼大歲數都還陪在床邊,顧文曦不好意思一個人在相對舒服的地方歇著。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最初似乎靠在了什麼人身上,然後被放倒了,醒來時整個人側躺在長椅上,腿也蜷在上面,身上蓋著一件眼熟的長大衣。

    他將衣服拎起來,想起這是杜雲硯來時穿的那件。

    時間是早上六點多,顧文曦連忙看向病床,劉嬸的點滴已經打完,現在正在休息,勝伯仍坐在旁邊,應該是一夜未眠,至於杜雲硯——四下都沒看到人影。

    他坐直起來,長椅上睡一晚,腰腿完全使不上勁,沒能立刻站起。

    「醒了?」杜雲硯從他身後過來,提著一個保溫水壺。

    「你去哪了?」

    「接點熱水。」杜雲硯倒了一小杯熱水給勝伯。

    「你一夜都沒睡嗎?」顧文曦發覺他的雙眼布滿血絲。

    杜雲硯只隨意地說:「還好。」

    結果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呼呼大睡,顧文曦紅著臉低下頭,手肘上還搭著杜雲硯的衣服:「對了,你怎麼把外衣給我了?」

    這兩天又降了溫,夜間的天氣非常冷,杜雲硯的外套給了他,身上就只剩一件毛衣。

    「睡著容易著涼,」他淡然道,「室內我不覺得冷。」

    顧文曦打了個噴嚏,吸溜兩下鼻子,將衣服還給對方:「哪裡不冷了,你趕快穿上吧。」

    「我又不像你,」杜雲硯看他一眼,「你不再睡了?」

    「不睡了,」他伸了個懶腰,睡著也不舒服,「劉嬸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了,等會兒還要做兩個檢查。」杜雲硯的神色緩和許多。

    「不然我幫你們買點早餐吧?」老坐著恐怕又犯困,顧文曦活動下雙腿,抬腳欲走。

    「等等,」杜雲硯從背後叫了他一聲,「你有錢嗎?」

    「我不是還有二百五嗎?」

    「算了,」杜雲硯從自己口袋裡摸了張一百塊塞他手上,「你那點錢還是留著應急吧。」

    素來出手闊綽的顧少爺萬萬想不到自己有天不僅欠人錢,還要被人往手裡塞錢。杜雲硯沒理會他的糾結,又過去病床前和勝伯搭話了。

    這個時間只有醫院附設的小賣部開著門,顧文曦揉了一把酸痛的腰,往那個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說:

    又過快消耗了存稿,以後暫定每周一二四六更新吧,差不多傍晚

    第13章 沒開空調?

    劉嬸是普通腸胃炎,檢查過後未發現其他病症,只需要再打幾天點滴。考慮到老人家身體虛,不方便來回折騰,決定住幾天院。顧文曦和杜雲硯先回了民宿,仍抽空到醫院看他們,一周後接老人出院。

    轉眼間在這個山村生活了快一個月,顧文曦有些恍惚,以前某個傳說里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說法,或許類似他現在的心境。

    過去的日子裡,村裡的人事他多少了解到一些,比如勝伯和劉嬸唯一的兒子在大城市生活,老兩口因為留戀故鄉,沒有跟著一起出去;妍妍的父親在城裡打工,只有過年能回來一次,但一直期望不久的將來能接他們母女到城裡生活;妍妍的母親和杜昕宇的母親關係很好,所以兩家孩子也常有往來……

    這裡總體上民風淳樸,誰家有什麼困難,左鄰右舍能搭把手的絕無推脫,家庭內部的矛盾更是罕見。當然也有比較糟心的人家,年初一個雲姓老漢就生生被自家孩子氣出病來,不出半個月撒手西去,他那個三十多歲仍遊手好閒的兒子據說在城裡欠了一屁股賭債,對父親的死也沒什麼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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