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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34:08 作者: 妙玉子
他說:「社稷之事,如何是沈某一介白衣能做的了主的?」
直至這一刻,德陽縣主才算是真正明白。
沈清端便只是沈清端,與序哥哥再無關係。
和親一事蘇荷愫也有所耳聞,是從陳氏那兒聽來的消息。陳氏聽得風聲後,眉眼裡皆是說不出的痛快之色。
且讓這位縣主平日裡那般飛揚跋扈,屢屢與她心尖上的女兒過不去。
她雖不喜德陽縣主,卻也知那南詔路途甚遠,若是嫁過去了,便是與京城中人生死相別,此生再難回故土。
思及此,蘇荷愫便瞧了眼默不作聲的沈清端,見他並無半分心虛之色,才稍稍安下了些心。
若這和親一事真與沈清端有關係……
她不敢再往深處細想,由心上人親自送去那生死兩別的蠻夷之地,德陽縣主心裡會是何等的悲痛。
蘇荷愫攏神之際,德陽縣主已盯著沈清端瞧了許久,到底是抑不住心內綿綿密密的怒意,只見她氣勢洶洶地走到沈清端跟前,朝著他的左臉頰便是狠狠地扇去了一巴掌。
這道清脆的巴掌聲非但是讓沈清端愣在了原地,連蘇荷愫也怔了半晌,這才一把推開了德陽縣主,將沈清端護在身後道:「縣主,自重。」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口。
德陽縣主的眼裡卻仿佛沒有蘇荷愫這個人一般,她泛著淚意的眸子緊緊攥著沈清端不放,在淚珠泫然而下的那一刻仰了頭。
她說:「這一巴掌抵了我苦熬著的十年。往後,我們再不相欠。」
說罷,便繞過了沈清端與蘇荷愫,領著那些嬤嬤和丫鬟們離開了珍寶閣。
她走得極快,仿佛再慢上一步便要被人從身後追趕而上一般,蘇荷愫便是想責問她幾句,怎奈德陽縣主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只得連聲招呼著綠韻等人回府,幸而今日備了車馬,沈清端紅腫而起的臉頰不會讓外人瞧去。
那掌柜的將蘇荷愫與沈清端送出了珍寶閣,嘴裡不住地說道:「夫人別擔心,明日我會將衣衫一併送去您府上。」
上了馬車後,蘇荷愫才斂著眉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沈清端的臉頰,只見上頭赫然映著一個無比清晰的巴掌印,瞧著頗有些觸目驚心。
她嘆道:「好端端地與她解釋,怎得莫名其妙就上來打人?」
沈清端將她心疼自己的模樣瞧在眼裡,卻是絲毫不在意臉頰處的抽痛,只笑著握住了她的柔荑,道:「不疼。」
那聲巴掌如此響亮。
怎麼可能不疼?
蘇荷愫總是不想與德陽縣主計較,可如今瞧來她這樣的人被眾星捧月慣了,生了一副半點也不將別人放在眼裡的性子。
她又氣又惱,只替沈清端委屈道:「你明明與她好聲好氣地解釋了,和親一事乃由陛下定奪,與你有什麼關係?」
沈清端雖能騙得過德陽縣主去,卻不願對蘇荷愫說假話,他斂起了笑意,如實答道:「宗親里還有幾個適齡的郡主和縣主,可那南詔王子卻偏偏只看上了德陽縣主。」
話音甫落。
蘇荷愫身形微微一顫,杏眸里凝著不敢置信:「莫非,真與你有關係?」
此刻的沈清端再不似方才那般光明磊落,璨若曜石的眸子裡都捲起了些心虛之色,迫著他垂下了頭。
「那南詔王子得高人諫言,只有求娶德陽縣主才能穩南詔局勢,才算是有價值的聯姻。」
他頓了頓,將眸子裡的愧色掩下,繼續道:「因著這一層緣由,他不敢薄待德陽。」
如今蘇荷愫算是聽明白沈清端話里的言外之意了,德陽縣主去南詔和親一事當真與他脫不了關係。
德陽縣主的這一巴掌,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她沉思著久久不語,身側的沈清端卻好似將心丟在了炙火中灼烤了一般,里里外外皆是惴惴不安。
他自嘲著笑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薄冷無情,太過陰狠算計。」
蘇荷愫不答,只反手握住了沈清端的手掌,莊重而真摯地說道:「我並不這樣覺得,我也並不認為你將德陽縣主送去和親是薄冷無情的行為。陛下只有一個公主,她已成了親。餘下身份最貴重的便是德陽縣主,這幾年便是連我這樣的閨閣之人也聽過南詔的族人是何等如何驍勇善戰。陛下又怎麼可能用個宗室郡主隨意打發了他們去?」
「用一個侄女來換南詔歸順,這筆買賣於陛下來說自然穩賺不賠。與其讓縣主恨她的親舅舅,倒不如讓她恨你,將來也不至於和親之後鬧出什麼有損兩國情誼之事。」蘇荷愫又道。
這樣淺顯的道理,德陽縣主如何不明白,不過是身陷局中,不想去明白罷了。
她的確是可憐。
只是這一巴掌之後,該還的也都還了,往後的事便與他們無甚關係了。
「我知曉你想送她去和親,這樣她便不會有機會再說出來你的身份。我想她最傷心的也是這一點,因為以她對你的心意來說,她絕無可能將序小王爺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第二個人。」蘇荷愫嘆道。
她先前屢屢忍受德陽縣主的刁難,非但是因著她權勢地位高的緣故,還有她與朱珠公主截然不同的赤子之心。
她雖跋扈,卻從不做那些陰私之事。
「她於我來說,是一個知曉我身份的舊人。如今她勢必要嫁去南詔,我也只能使些法子讓她必須替我保守秘密,這事興許是我對不住她,可我也只能對不住她了。」沈清端坦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