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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2:33 作者: 榆魚
    天台沒人,太陽就掛在天邊, 午後燥熱的風卻吹出猶如寒冬臘月的凜冽寒風。

    「啊——」

    再也沒控制住,宋景揪著自己頭髮靠著圍欄蹲下來。

    吼叫聲越大,他撕心裂肺的痛意卻越強烈, 那些沉甸甸的情緒根本發泄不了,它們化作游蛇在四肢百骸流竄,途徑之地血肉模糊青筋暴起。

    救命啊。

    他當年為什麼要這樣,他怎麼能這麼卑劣這麼噁心。

    膝蓋一下著了地,宋景跪在被太陽烤炙得火辣辣的地上。

    「我還真是……」痛楚讓他這句話幾乎哽咽:「有媽生沒媽教。」

    這句話是一個閥門,眼淚『唰』得就掉了下來。

    「媽,你在天上看著對我很失望吧……」

    「我做錯了。」

    「我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啊啊啊——」

    宋景無力地揪著頭髮,這會兒連風都停止了, 似乎他的母親在天上看見了他的所作所為都不願意搭理他。

    顫著手摸出煙,接連吸完整包煙他的情緒也沒有好轉,只是想著江寧還在車裡等著他, 宋景不敢耽擱太久,一手抓起地上的菸頭就要下樓。

    然而一轉身,宋景還來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就僵硬在了原地。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氛圍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來了人。

    是江寧。

    還有俞子言。

    江寧漠然地看著他,表情又是昨夜的不屑一顧。

    很顯然的,宋景的情緒崩潰她都盡收眼底。

    冷漠地撤走視線,江寧對俞子言說:「俞子言,看到沒,我說三天內就必定是三天內。」

    宋景渾身的僵硬還沒得到緩解,聽到江寧這句話,心跳頓時熄滅,連帶著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

    昨天江寧故意讓他淪為工具人,她和俞子言冷眼旁觀。而今天似乎也是這樣,江寧讓他瘋一次,所以先讓他去探監,用宋林立與江成恩形成鮮明對比,再一步步地有條不紊地讓他走入情緒崩潰的死胡同。

    而這一切計劃安排,重要的不是讓宋景感同身受,江寧不稀罕也不需要。她是以宋景為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在乎的重要的人自己對身邊人的傷害。

    俞子言沒有接話,只說:「太陽大,先下去。」

    江寧毫無眷戀轉身便走。

    又是一場安排好的局。

    宋景像個木偶愣愣地站在原地。

    天台下,江寧坐在俞子言的車裡。

    俞子言欲言又止,江寧說:「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沒有。」否認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俞子言觸及到江寧明顯不信的神色,嘆口氣說:「我只是覺得沒必要。」

    江寧臉色沉下去,她不喜歡自己完美的計劃得到這種評價。

    俞子言趕緊解釋:「我會離開,可我也想,能留在你身邊的人是愛你的人。」

    氣氛一下凝固。

    江寧忍了忍自己想要發火的衝動,但語氣仍舊不佳:「俞子言,獨立美麗不好嗎?在我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精力有必要嗎?」

    又克制了一會兒,她說:「我真的欠你太多了。」

    俞子言沉默,過了好久。

    「知道了。」

    俞子言拿出手機當著江寧的面定了機票,他的成績很好本該繼續留在國外深造的。

    江寧一直覺得是她耽誤了俞子言。

    現在俞子言的生活重新走向正軌,這讓江寧躁鬱消減了不少。

    「行李收拾好了麼?」江寧看見了航班信息,就是今晚的,「我送你。」

    「不用了。」俞子言說:「太晚了,你回去我不放心。」

    怕江寧產生自己是廢物的想法,俞子言又補充:「如果你送我,我會捨不得走。」

    在江寧身邊待了這些年,俞子言知道怎麼拿捏江寧。

    果然,江寧沒再堅持,只說:「一路順風。」

    「會的。」

    江寧打開車門要回到自己的車裡,在這之前,她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俞子言:「缺錢給我說。」

    「……」俞子言失笑:「肯定的。」

    「走吧。」

    江寧關了車門,她也沒有立即回到自己的車裡,而是站在原地目送俞子言駕車離開。

    等車影消失,她還是保持著目送的站姿。

    希望俞子言一切順利,萬事如意。

    等江寧回過身時才發現宋景已經從天台下來了,他人很高身形寬闊所以身上的狼狽不用拿著放大鏡去仔細尋找,就明顯又清楚地掛在他身上猶如附骨之疽。

    這還是江寧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宋景。

    以前宋景犯了錯,會被宋林立拿著皮帶抽他,身上臉上都是抽痕,有一次連衣服都破出口子。

    不過宋景骨頭硬,他的倔和傲不會讓自己露出弱者的姿態。

    就連落魄後也總是不肯低頭的。

    但現在,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宋景的傲骨碎了。

    這邊江寧上下打量著宋景,宋景走上前打開車門,聲音很啞很悶,嗓子眼裡像是塞了棉花又塞了磨砂紙:「不怕熱麼?」

    江寧沒吭聲,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景的身上。對於宋景來說,江寧這樣的目光就像一個拋光機,將他已經剩的零星的稜角再次磨平搓圓。

    「別中暑了。」宋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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