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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2:33 作者: 榆魚
    宋景噤聲,那麼江寧無法再彈琴大概率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對江寧造成這麼大的心理傷害,宋景沒法去想像當時的情景。

    江寧停了展示手指的動作,以手托腮看著宋景:「第三件事……宋景,我們聊聊。」

    宋景收回視線,頓了片刻才說:「你想聊什麼?」

    江寧說:「你家是怎麼回事?」

    宋景竟然生出『還好是聊這個』的錯覺,比起聊自己家破產,他害怕江寧問他,為什麼會選定她成為賭約的接近目標,為什麼這幾年沒有聯繫她,以及他對她此時的想法。

    摒除了這些紛雜的念頭,宋景開口,語氣不咸不淡像是在陳述一件事不關己的事:「第三年,國內遇上科技改革。」

    其實這句話宋景沒有說完全,完整的話是,你走後的第三年。

    江寧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宋景的話。

    「當時國內的電子產品的屏幕剛進入『液晶屏幕』時代,這讓松立感到焦灼。」

    在『液晶屏幕』之前都是普通玻璃,為防輻射,玻璃基本都含了金屬氧化物還有其他的化學材料。但每家電視機品牌的配方不一樣,松立的配方就是防輻射最好的,顯示率也是最好的,也因此坐穩行業大哥的位置。

    但液晶顯示屏的到來讓宋父感到了空前危機,為了穩坐行業龍頭,宋父得到了『高人』指點,把眼光看向了國外已經盛起的『等離子屏』。

    說到這宋景自嘲一笑:「你比我更懂『液晶屏』和『等離子屏』的差別。」

    江寧不置可否,只說:「高人是誰?」

    宋景:「自稱是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華裔教授,他提出了兩個策略。一是引進等離子屏,但等離子屏成本高在國內不一定有市場,所以第二個策略是慫恿老頭投資研發『FED』技術。」

    江寧念著:「FED。」

    宋景說:「我不懂,據說是色彩和細節更好,研發時造價高只要成功了就是一勞永逸。當時股東多數反對,奈不住老頭一意孤行。總之那時的松立內憂外患岌岌可危。」

    「老頭對FED技術很感興趣,他親自飛去研究所查看了。他這一趟,調整了策略,更多錢砸進投資里。」宋景不咸不淡地講述著,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松立缺少對等離子屏的研究和運用,第一批等離子屏確實有噱頭,但松立經驗不足,面世的等離子屏會燒屏。松立賠了錢,不得不回收這批失敗品。」

    「號召回收當天,松立的股票跌停。」

    「股東大會,老頭被罷免職務。」

    講到這裡,宋景停頓下來,他看見江寧眨了眨眼睛:「我記得那時你手上有松立15%的股份,加上宋伯父45%的股份,怎麼可能被罷免,你大義滅親了?」

    宋景說:「是。」

    江寧做了個『你繼續』的手勢。

    「FED還沒有成功,老頭不死心,但他手裡沒錢。」宋景始終以一種旁觀者的口吻陳述著:「他也捨不得手裡的股份,所以他偷了公章以公司的名義向銀行借貸,銀行評估風險只放了六千萬。」

    「他花了一點手段抵押了松立,又借了高利貸。」宋景面無表情地說:「湊夠2個億追投FED技術。」

    江寧好像來了興趣,催促道:「後來呢?FED技術成功了麼?」

    宋景看著江寧:「成功了。」

    江寧說:「嗯?那為什麼?」

    宋景不著急解釋,繼續按照時間線向江寧平鋪直敘:「FED的成功,讓股東看到了希望,也就沒計較老頭的行為。松立所有流動資金全都賭在FED上面。」他記得很清楚:「第一批運用FED電視機生產了43491台,上市的第二個月,松立收到了美國法庭的通知。」

    「FED早就申請了專利,松立侵權。」

    說到這裡宋景就停止了講述,憑著現在江寧,她知道後果是什麼。

    事實也是如此,江寧喝了口杯子裡的檸檬水:「一場必敗的訴訟,松立被要求賠償三千萬美金,並在15天內下架FED電視機。這場官司讓松立走向了毀滅,而宋伯父因為違規操作被判十年零七個月,至於松立的太子,一夕之前淪落成平民,哦不,比平民還不如。父債子還,昔日的太子背著兩億負債,在松立申請破產保護後貶賣股份,變賣自己名下的房產豪車。」

    宋景愣了下,他重新看向江寧,眼底湧起暗潮。

    江寧笑起來:「可這樣依舊無法填補這個大窟窿,幸好有一技之長,在上海SHIC開亡命車,因為骨子裡還有驕傲始終低不下頭對別人阿諛奉承,還把尋事滋事的李家老三打得重傷住院。你不要命,可親戚要命,跪著求你離開上海。」

    「離開上海後,太子從北京輾轉到了蓉城,四年時間花銷最大的就是手機號碼的更換。」江寧越說越覺得好笑,她捧腹大笑:「宋景啊宋景啊,哪有什麼久別重逢。」

    她笑得越來越瘋狂,似乎眼淚都笑出來了:「這幾年你但凡去探一次監,你就會知道,那個指點你爸的高人叫Prudence,中文名,江寧。」

    第8章 008  七年前的那場……

    七年前的那場大雨成為江寧心底的沉疴痼疾,藥石無醫。只要她睡著只要她靜下來,這段要命的回憶便在她顱內自動播放,一遍又一遍循環。

    她在雨中站了許久,宋景已經離開了。其他的學生朝她投來看戲般的眼神,惡意的戲謔迴蕩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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