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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他的刻意催促,讓她有了種逼不得已的錯覺,只能將自己壓了一路的情緒表露出來。
錄音響起的那一刻,許臨越臉色驀地一沉,眼底泛著不容忽視的冷意。
對比起來,盛盞清的反應淡了許多,早已沒有了最開始的震撼,只有不露聲色的壓抑和忿恨。
「這首也不行嗎?」陸清和問。
從手機揚聲器里傳出來的陸清和的聲音,多了些粗糙的質感,也可能那會她的嗓子就是啞的。
隱隱傳來一聲嘆息,然後是喬柏遙的聲音,「清和,這和你之前的水平差太遠了,這種作品就算拿出去也不會有人關注。」
「我已經改過很多次了,我覺得……」
話說到一半被打斷,「我知道你已經努力了,但娛樂圈就是這麼殘酷,根本不缺努力的人,只有創作出好作品的人才能立穩腳跟。」
喬柏遙說,「清和,CB已經不像七年前那樣了,再過些日子,又出來幾個像過去的你,和現在的阿盞這樣的天才,它就什麼都不是了。」
很長一段時間,錄音里都聽不見陸清和的回應,只有喬柏遙的聲音反反覆覆地出現著,最後他說,「清和,你相信我,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別再讓我失望了。」
盛盞清收回視線,餘光捕捉到桌几上的三人合照,陸清和眉眼帶笑,笑起時梨渦比她要深些。
不設防地,她的記憶因這張臉,倏然被帶回到過去。
陸清和在離世前半個月,過完自己最後一個生日,那天也是陸清和同喬柏遙提出分手的日子。
照舊生日聚會定在蘇燃別墅,來的是樂隊那幾人,蘇燃讓盛盞清去二樓臥室替她拿件小開衫。
剛到樓梯拐角處,盛盞清遙遙聽見一道女聲,對方在極力克制地壓住音量,聲線有些抖,以至於聽上去像是在哭。
盛盞清認出那是陸清和的聲音,正欲上前,隨即一聲冷笑輕飄飄地從耳邊掠過,她腳步倏地一頓,那人說,「和我分手,然後去找許臨越嗎?」
近兩秒的沉默後,喬柏遙說,「清和,但凡你還愛我,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的原因,他的嗓音聽上去沒有平日的溫潤,沉冷到令人發顫。
盛盞清微滯,等反應過來,就想上去抽他一巴掌。
阿姐這般愛他,他怎麼說出這種話?
喬柏遙轉身進了蘇燃特地騰出來的休息室,人聲消失後,盛盞清探出半截身子,望了眼停在原地的陸清和,忽然不確定自己這會該不該上前。
在她踟躕不定的時候,陸清和察覺到角落處的半截衣衫,無措不安半晌,妥協般的抬腳走過去。
盛盞清有所預感地偏過頭,撞進對方雲淡風輕的笑容里,聽牆角被捉包的赧然漸漸浮上心頭。
剛想解釋,陸清和截斷她的話頭,「阿盞,今天這事先別告訴蘇燃他們。」
「為什麼?」她下意識反問。
「和他提出分手後,我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沒有徹底下定決心。」
陸清和意味不明地看著她,嘴角的笑很淡,卻也真實存在著。
自從生病後,陸清和開始變得不爭不鬧,安靜得像抹空氣,摸不著邊。
「姐,和他在一起你累嗎?」盛盞清不懂她的猶豫不決,愛就在一起,不愛就離開,哪有這麼多的考量。
陸清和心顫了下,無力地提了提唇角。大病一場後,她幾乎瘦到脫相,笑起來都能看到臉上分明的紋理。
往昔的美人失了靈魂,連皮骨都透著弱不經風的頹敗。
「這種事情不是一個累不累,就能理清楚的。」陸清和說。
盛盞清皺起眉頭,「那你還愛他嗎?」
「我不知道,大概是愛的,但是……」
說著,陸清和看了眼喬柏遙待的那間房,白楓木門板隔開了涇渭分明的兩邊,「阿盞你知道嗎?我並不想這樣繼續下去,可我又好像沒法停止。我知道,如果我再愛他,那我就永遠沒有辦法愛自己了。」
盛盞清從回憶里抽身,耳邊又重複起了這段錄音。
無疑,錄音里的內容是離譜的,可當盛盞清記憶里的細枝末節經過重組,她恍然意識到再離譜的事,也並非無跡可循。
就像畢卡索的抽象畫,荒誕不經的本質是現實。
盛盞清又想起喬柏遙在演唱會當天,曾聲色俱厲地譴責她,是她害死了她的阿姐。
他將罪責推給了所有人,唯獨不提自己犯下的惡,繼續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從阿姐那搜刮來的榮譽。
盛盞清莫名想笑。
唯一的受害者死了,跑了,逃開了,忘記了。
而在燈紅酒綠的另一個世界,處處可見不明真相的旁觀者們起舞狂歡的身影。
除此之外,還留下無數的加害者在原地推諉扯皮,糾纏不清,就是沒有人願意承認,是自己的無知和殘忍,將一個無辜的天才推向了深淵。
盛盞清凝了凝神,問:「錄音是你給江開的,是嗎?」她語氣里沒有太大起伏,就像在闡述一個事實。
許臨越沒有看她,但從她話里知道這件事江開並沒有告訴她,而是她自己察覺到的。
他用指腹輕輕磨著塑料蓋,片刻說,「這件事你還是去問江開的好。」
盛盞清卻搖頭,略帶自嘲地說,「你知道的,我這人脾氣沖,沒準三句不到就開始放冷氣。我已經質問過他太多回了,每次都能傷到他,所以這次我沒法再當面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