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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盛盞清對著前面有些蹣跚的背影,晦澀地說,「不管是歌手還是學生,總有人誇我是天才。」

    她表情淡下來,挫敗又帶著自嘲意味地笑了聲,「但最後的結果是,我兩個身份都很失敗。」

    之所以不願意帶江開來學校,無非是因為她早在心底認定了自己是個失敗的學生,人很難勇敢地去直面自己的失敗。

    「要是我學習不行,沒準我爸也不至於會這麼反對我去走音樂這條路。」盛盞清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的前提是,其他的路都被堵死,可偏偏上帝給我開了個學霸的小灶。」

    這話換成別人說,多半帶點自我吹噓的嫌疑,放在她身上,落寞的意味更甚。

    成為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似乎是當時所有人為她規劃好的理想之路,唯獨遭她摒棄。

    盛盞清跳上另一側的矮牆,踩著腳底被學生劃出的白線,搖搖擺擺地往前走。

    江開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後索性舉在半空,聽她緩慢地說,「在我爸看來,搞音樂就是不務正業,是我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說到這,盛盞清像被抽走了力氣,停下轉過身,居高臨下的視線里,江開脫下襯衫外套,環在她腰際,而後退開幾步,朝她晃開雙臂,「過來,阿盞。」

    她壓了壓上揚的唇角,「幹什麼啊?」

    「爸爸抱抱你。」

    「……」

    盛盞清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將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過來,開開。」

    他老老實實地走近。

    她揚起手掌,「爺爺抽死你。」

    「……」

    江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盞清姐,不和你鬧了。」他背對著矮牆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下課鈴聲響起,陸續有學生從教學樓出來,往這邊看了眼。

    盛盞清踢了踢腳邊的碎石,將腰間的襯衫繫緊,身子貼過去,兩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純白襯衫衣擺在風裡微盪,留下清清淺淺的側影。

    盛盞清對照記憶中的影像,大致比劃了下,「你頭髮什麼時候長了這麼多?」

    「上次剪了個平頭後,就再也沒剪過了。」他偏過頭,留給她一個利落的線條。

    「盞清姐要是喜歡我之前的髮型,那我明天就去找個時間剪了。」

    盛盞清本來想說她每個都喜歡,反應過來又覺得矯情,改口道:「不用剪,就現在這樣,再長些就去修剪下。」

    江開笑著回了兩個字:「遵命。」

    她把臉埋進他的頸側,慢騰騰地補充一句,「抱起來也不扎人。」

    -

    空著肚子逛了將近一天,晚飯提前到四點。吃完回酒店,盛盞清意外在旋轉門旁看見了蘇文秋。

    這些年,盛明堯和自己不約而同地從蘇文秋身上抽走了強硬,蘇文秋被迫只剩下軟弱。

    可她就依靠著這份軟弱,不斷周旋於這對嘴硬心軟的父女之間。

    盛盞清得承認,要是沒有她,這個家早就散了。

    就好比現在,蘇文秋能在暗潮湧動中,體面至極地遞過去一節台階,將幾天前的不歡而散用謊言的方式掩蓋過去。

    「阿盞,你爸他腿傷嚴重了,你跟我回家看看吧。」

    盛盞清知道蘇文秋在說謊,可自己和盛明堯之間的矛盾,光靠冷處理是不行的,必須有人先做出妥協。

    她踟躕片刻,跟蘇文秋回了盛家。

    盛明堯正在書房,盛盞清敲門進去,起初兩個人都冷著臉沒說話,直到她一句:「我不會退圈。」

    橫竄在兩人間的暗火,才倏地燃起。

    「盛盞清!」盛明堯粗聲粗氣地吼了聲。

    看吧,當面聊不到三句,總得有個人先跳腳。

    盛盞清是抱著服軟的心來的,沒法再和他正面較量,只能將他的怒意當成耳旁風,神色斂下來,極淡地說,「來的路上我媽和我說了,你不同意我進娛樂圈,說到底是因為我姐的死,你怕我走她的老路。」

    盛明堯一怔,眸光凜冽幾分。

    盛盞清低低笑了下,接下來的話盛明堯不愛聽,但她不能不說,她虛情假意地隱藏了本性這麼多年,現在想說點實話。

    「我姐死的這幾年,你說我沒動過和她一樣的念頭,那是不可能的。」

    她撩起袖子,密密麻麻的傷疤堆壘在一起,成了一個人言不由衷的過往。

    過去沒覺得這些傷疤有多難看,直到和江開正式確立關係,在這短短一周內,她數次產生過想要抹殺這些痕跡的念頭。在他面前,自卑似乎是輕而易舉就能產生的情緒。

    可讓她失了驕傲的那個人,手掌一寸寸地撫過她的肌膚,含笑著說,「是玫瑰吻過了盞清姐的手臂。」

    盛盞清心想,再丑也無所謂了,她得讓玫瑰盛開的時間再長些。

    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刺眼的累累傷痕,狠狠地扎進盛明堯的肺腑,現在沒有什麼比呼吸更讓他疼痛難忍的事。

    「別說了。」他試圖用一貫的低吼,阻斷這場註定不歡而散的談話,可等到這三個吐出口,卻是雙方都想像不到的無力,像他燃在指間的煙,輕輕用手揮一下,除了嗆鼻的氣味,空氣里捕捉不到一點殘跡。

    他極低地重複了聲,「別說了。」

    盛盞清細細看了他幾眼,從桌几的煙盒裡倒出一根煙,不點,就那樣含在嘴裡,好一會才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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