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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阿盞,醒醒。」
朦朧間,她看見十三歲的阿姐。
阿姐背起她,「阿盞別怕,姐姐帶你出去。」
逼仄的空間堆滿雜物,唯一的通道被她們的父母擋去。
他們闔著眼緊緊貼在一起,唇線是彎的。
「阿姐,爸爸媽媽不和我們一起嗎?」難得她還能發出聲音。
阿姐踉蹌著跨了過去,滾燙的淚水灼傷她的手背,「阿盞,別怕。」
她有什麼好怕的?
「阿姐,是你在怕。」
門後,是黑沉的夜。
鈴聲蓋過琴音,盛盞清顫抖身軀,抽出自己殘存的意識,艱難抽出口袋裡的手機看去,
光亮晃花她的眼,她甚至來不及看清來電顯示,手指虛軟地垂下,人被再度拋入夢境。
這次她看著阿姐變成了一個氣球。
她一路追,被刺荊割破肌膚,被嶙峋的亂石砸傷額頭。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片上,削去半邊皮肉,磨碎了骨爪,可她必須得往前走,她得抓住她的阿姐。
空曠寂寥的天台上,氣球還在飄。
紅色繫繩絲帶拂過她的臉,她猛地跳起——總算抓住了她的氣球。
可那裡面的氣太足了,她跟著飄了起來。
「阿姐,我怕。」
阿姐在圓鼓鼓的氣球上畫出一道圓弧,它在笑:「阿盞,別怕。阿姐帶你離開,我們去一個真正自由的地方,沒有人能傷害我們。」
她垂眼,不過離開地面兩米的高度,心卻像歷經了幾萬米的奔波,讓她升起莫名的恐慌。
視線離開水泥地面,從高懸著的天空停留片刻,再度投向平緩的大地。
那裡有風,有樹,有湍湍的細流,也有低矮整齊的平房。
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愛她們的人。
「阿姐,你要帶我去的地方,那裡會有愛我們的人嗎?」
氣球上的弧線被拉直,是張無悲無喜的臉:「我說過的,不管在哪都不會有人願意愛我們。」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被愛的資格是奢侈品,愛人的權利就是不可回收的廢品。」
橡膠里的氣在一點點流逝,它已經不再是飽滿的圓,像輪胎,很扁。
「阿盞,你有我就夠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不會背叛你。」
氣球逐漸乾癟不成形,緩慢又艱難將她拖至天台邊緣,底下樹木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黑。
她猛地閉上眼,等待皮開肉綻的那瞬間。
預料中的失重感並沒有襲來,她垂在空中,手腕被緊緊攥住,熱流傳至她的四肢百骸。
得救了。
救她的人,喚她:「盞清姐。」
然後是「盛盞清」。
第39章 (二合一) [VIP]
接到傅則林電話, 蘇燃匆忙趕到醫院。病房裡只有江開陪同,傅則林並不在。
沒有鮮花,也沒有清淡的水果香, 沒有一樣能沖淡刺鼻的消毒水味。
大約從六年前,蘇燃便憎惡上了這個味道,那是陸清和開始頻繁自殘的時候。每次離開,蘇燃都能帶回去一身難聞的氣味。
沒多久,她身上再也聞不到這股味道, 身邊再也不見看似岩石般堅硬, 實際上卻比沙土還要柔軟脆弱的女人。
床上的人,有著和陸清和相似的面容, 不免讓蘇燃產生一霎的恍惚。她盯著看了很久,總算找到不同點。
這人比清和年輕, 臉上雖不見一絲血色,可還是比清和鮮活燦爛。
心頭懸著的那口氣終於落下, 視線拐了個彎, 江開還穿著決賽的西服, 兩腿叉得很開,手肘支在膝蓋上, 勻停白皙的十指扣在後腦,被黑髮半遮半掩地蓋住, 看上去有些瘮人。
黃昏過後,天暗得特別快。蘇燃安靜站在陰影里一會,上前幾步低聲問:「醫生怎麼說?」
江開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穿在黑髮里的手緩慢垂下, 抬頭看她一眼。
他眉骨眼窩深邃, 黑黢黢的陰影嵌在他看不出喜怒的臉上, 顯得空洞頹靡,「換個地方說。」
江開低頭看向盛盞清,兩秒後抄起打火機揣兜里,戴上傅則林留下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
私立醫院人不多,路上沒人認出他。後門出去,是一小片花園,正值穀雨,樹木長得茂盛,燈光一照,綠色成片蔓延。
他長了張長椅坐下,神色煩躁又疲倦,掏摸幾下口袋,從煙盒敲出一支煙,不遮不掩地咬住,等煙圈從火星繚繞而出,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
知道蘇燃平時也抽,菸癮還不小,他遞過去一支。
蘇燃笑了下,接過偏頭漫不經心地咬上,今夜無風,停滯的空氣吹不散白寥寥的煙,一縷縷地往上飄。
江開低頭說,「發現得及時,沒出什麼大事。」他的聲音比煙輕。
蘇燃嗯了聲,眉心微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電話里,傅則林語焉不詳,她還來不及問,對方便掛斷電話。
「是陳蔓衣。」江開眸光凜冽,冷著聲音說。
事故發生得突然,他根本騰不出心思猜忌其中的彎彎繞繞,得知盛盞清無礙後,才慢慢沉下心。
離開舞台前喬柏遙那意味不明的一瞥,陳蔓衣狀似不經意的提醒,所有的細枝末節簇擁在一起,成為驗證狼子野心的最有力證據。
他陡然改口,「不,是喬柏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