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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這房間盛盞清和江開來過,陰暗潮濕,不聞薄荷香,只有難忍的酸腐味。

    過道唯一的光源落在地面,形成一小束光軌,照亮雜物箱旁的八音盒。

    只需一眼,她就認出了,這是她送給阿姐的禮物。

    不過往裡走了幾步,身後含著譏誚的聲音傳來,聲線有些銳利,和過道的寂靜格格不入。

    「喬柏遙那男人說的果然沒錯,一提到你姐,你這腦子就轉不過來了。」

    盛盞清沒聽清,回頭看她,陳蔓衣一襲紅色及踝長裙,浸在光明和黑暗的罅隙中,綻放出扎人的荊棘。

    「你說什麼?」心跳隨著光源的變窄,陡然加速。

    「我說啊。」陳蔓衣拖腔帶調的,「你可真好騙。」

    半明半暗的臉上勾起一個笑,盛盞清還沒辨清這笑容里的複雜意味,世界驟然陷入昏暗。

    空氣一剎凍結,髒亂的房間裡塵埃從頭頂抖落而下。

    像有人往心上扎了一針,活塞緩慢往後推,奪走她的呼吸。

    她拽著領口,猛喘了幾口氣,身子一寸寸地往下滑,意外打到身側的八音盒,音樂響起來。

    門後的聲音模糊。

    「得辛苦你在裡面待會了。」

    陳蔓衣鎖好門,斂住笑意,神色自若地向後攬了攬垂落在胸前的一綹捲髮,噠噠的腳步聲有節奏地響起,最後消失在走廊盡頭。

    -

    江開到盛盞清說的地方時,整條走廊上空無一人,休息室也是空的。

    盡頭的窗台上散著些許菸灰,夾縫裡躺著一支未燃盡的煙,是盛盞清常抽的那款。

    【盞清姐,你在哪?】

    他靠牆,嘴裡也銜上煙,抽完一支,也沒等來對方的回覆。

    三兩下劃拉屏幕,電話撥出去,放在耳際聽嘟聲響了很久,自動掛斷。

    江開眼前倏然划過喬柏遙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跳不可控地加快。

    類似失聯的情況不是第一回 ,但都沒有今天這般讓人慌亂。江開繃直脊背,又打過去兩個電話,一個照舊給盛盞清,另一個給了傅則林。

    「她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傅則林愣了下,「你說阿盞嗎?沒啊,我早回公司了。」

    他剛想問出什麼事了,對面毫不留情地掛斷。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江開三兩步跑過去,等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後,腳步驀地一滯,又落下。

    陳蔓衣輕輕扯了下唇角,背對著他問:「下半場都快開始了,你要去哪?」

    江開腳步不停。

    「找你女朋友嗎?」

    他定住,幾秒後開門見山道:「她在哪?」

    陳蔓衣轉回頭,直視他懾人的目光,「我看她進了樓下儲藏室。」

    沉悶有力的腳步聲驟然響起,而後消失。

    陰人這事本來和陳蔓衣沒什麼關係,昨晚喬柏遙對她說,「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她聽出他的意思,冷笑道:「你不是內定的冠軍嗎,還怕知南做什麼?」

    「第一和第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差別,」他眼神狠戾,「但知南不一樣,我要讓他上不了台,一個連舞台都甘願放棄的人,一定會被整個音樂圈唾棄。」

    真狠啊,陳蔓衣神色淡淡,「可知南是你的對手,他上不上場,和我有什麼關係,橫豎都是三,我為什麼還要費力不討好地去幫你。」

    她的反應在自己意料之中,喬柏遙不甚在意地笑笑,說出的話卻是冰冷徹骨,「你覺得你現在還有退路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他步步緊逼,「要是我垮了,你覺得自己還能當陳蔓衣嗎?」

    與虎謀皮,贏了共分天下,輸了屍骨無存。

    陳蔓衣深吸一口氣,「你想讓我做什麼?」

    「清和是盛盞清的軟肋,盛盞清又是知南的軟肋,想對付知南,就必須在清和身上找到突破口。」

    喬柏遙抿了抿唇,「先用清和將盛盞清引出來,不需要你做太多,只需要把她關進一個密閉的小房間,安靜待一會就行,然後再引知南過去。」

    陳蔓衣聽不明白了,「這就能威脅到知南?門一開,還不是天下太平。」

    「你不懂。」喬柏遙搖頭笑道,「普通人肯定是這樣,但盛盞清不是普通人,她甚至沒法在密閉房間待上兩分鐘。」

    不知想到什麼,他眸色又冷下來,斂起心思,「總之,你照我說的做就行。」

    陳蔓衣收回目光,唇角微微上翹,提起裙擺,跨上最後一節台階。

    -

    盛盞清跌入一個夢境。

    夢裡她的親生父母和阿姐都在。

    不到十平米的出租房,廚房臥室用廢棄衣物製成的門帘隔開,方桌上堆著兩副碗筷,分別乘放在她和阿姐面前,中間放著一小盆肉片。

    肉在陸家是高奢品,她從來沒見過。

    陸母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彎彎:「我們阿盞,多吃點。」

    對於親生父母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她甚至想不起來陸母在她記憶中有沒有笑過。

    她愣愣垂下頭,五歲孩童的手,很小,沒有一點肉窩。因長期的營養不良,顯出幾分蠟黃枯瘦的衰敗氣象。

    那盤肉大半被她吃了。

    很奇怪的夢。

    這場夢裡,她不僅擁有味覺,還有敏銳的嗅覺,鋪天蓋地的煤氣味鑽進她的鼻腔,一雙瘦小的手狠命搖著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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