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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江開應了聲。

    一打開門,淡淡的薄荷味撲面而來,公寓裡冷清到不像有人住,江開解釋:「出租合同只簽到月底,室友都搬走了,現在就我一個人。」

    離月底就只有五天時間。

    盛盞清隨口一問,「那你怎麼還不搬,一個人住多沒意思。」

    「還沒找到房子。」江開倒了杯水,遞過去。

    盛盞清接過,象徵性地抿了口,然後聽見對方說:「盞清姐等我一會。」

    盛盞清看見他拐進臥室後,從玻璃碗裡拿出一顆糖,在手心把玩著。

    這硬糖她吃過,外面包著層糯米紙,寡淡無味,裡面又甜膩得叫人噁心。

    她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目光在電視櫃旁停下。

    心跳陡然失去節奏,嘴唇被她緊緊抿成一條線,細長手指在CD盒上反覆摩挲著。

    封面上明晃晃的五個字母「Bloom」,再次猝不及防地將她拉回到過去,在荒草叢生的心底投下一把火,很快燒出一片焦灼味。

    腳步聲漸近,盛盞清頭也不抬地問,「你知道我是誰?」

    江開的手頓住,蝴蝶在半空晃蕩。

    「知道。」

    他點了下頭,盛盞清呼吸一滯。

    「我問過酒吧的服務員,他們告訴我你叫盛盞清。」他有意無意地頓開最後三個字。

    盛盞清沒看出他的異樣,兀自鬆口氣,輕飄飄地哦了聲,隨即問:「你喜歡CB樂隊?」

    「比起CB,我更喜歡Shadow。」

    「所以,你喜歡我?」纖長的眼睫在她臉上落下一層陰翳,整個人看上去清冷又孤寂。

    「她們都說我和Shadow很像,特別是聲音。」

    話音剛落,她喉間觸感分明,是男生微涼的指腹抵了過去。

    而後她看見他鬆開手,搖了搖頭,「盞清姐和她不一樣。」

    「哪不一樣?」她手指不自覺搭上自己喉嚨。

    「Shadow是盛放的曼陀羅。」

    這回答出乎盛盞清的意料,稍頓後她問:「為什麼?」

    「漂亮到了極致,」江開一頓,「盞清姐說過,漂亮的東西都有毒。」

    她隨口一說的話,他記得倒挺清晰。

    盛盞清笑問:「那我又是什麼?」

    她的問題迎來了他的緘默。他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良久才說,「棲息在曼陀羅之上,掙扎著的殘蝶。」

    「一個是花,一個是蝶?還是殘的。」她嘲諷似的勾了勾唇角,「你這是在暗指我不如她嗎?」

    「不是,」江開說,「曼陀羅和殘蝶就像人生中的兩個不同時間段,兩者之間並不存在優劣之分。她們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好。」

    他清雋的眉眼間盛滿波瀾,看人時仿佛自帶深情濾鏡,讓盛盞清一時無言。

    過往所有人都說,Shadow是天才。

    可惜天才的壽命太過短暫。她身上的光卻被時間的洪流一點點沖淡,終究和大多數人一樣淪為平庸。

    換句話說,當初的Shadow站得有多高,現在的盛盞清就有多卑微。

    短短一年,她的鋒芒逐漸被磨平,認知也逐漸被他們同化,現在卻有人告訴她:你們只是不一樣的存在,盛盞清一點不比Shadow差。

    太荒唐。

    她心頭忽然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算不上重,但足以在麻痹許久的心尖軟肉上留下綿延的回音。

    這種難以言表的感受,讓她的沉默持續到嘴裡的硬糖與唇舌徹底融為一體。

    良久,她笑著攤開掌心,把糖紙亮出,「這糖不錯,能送我幾顆嗎?」

    盛盞清並未多留。

    電梯門合上的下一秒,她捏著口袋裡盛得滿滿的糖,隨口問:「沒想到你會喜歡吃這個。」

    江開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笑容爽朗又乾淨。

    盛盞清愣了愣,然後聽見他說,「我喜歡它外面的糯米紙。」

    「口味清奇。」盛盞清點評一句。

    他似乎答非所問:「想要嘗到裡面的甜,就必須得熬過外面的寡淡。」

    她微怔。

    正前方紅色數字不斷下降,盛盞清視線稍側,光滑的鏡面里,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她忽然又想起幾分鐘前問江開的最後一個問題,「就算Shadow涉嫌抄襲,你也還是喜歡?」

    也記得他當時說,「我喜歡她,也了解她,所以不會因為一個空穴來風的流言就去盲目跟風質疑。直到今天,我還在等她回來,等她給我們所有人一個答案。」

    盛盞清心跳加快幾拍,不由看向他。

    也許是今晚的酒有些上頭,也許是舌尖繚繞不絕的甜膩讓她心癢,也許是如蘇燃說的那樣,她寂寞太久了。

    ——是一個晚上無法填滿的。

    總而言之,在這樣不平靜的夜晚,她總得做些什麼,或者說殘蝶已經不甘安穩地停棲在曼陀羅之上。

    它想要飛,即便半邊殘破的羽翼會讓它墜落。

    監控探頭閃爍著的狹小空間裡,她忽然踮腳,發了瘋似的在他唇上掠奪著。

    第6章

    江開愣了愣,無路可退地擁住她,手掌在她蝴蝶骨上描摹著,緩慢而又細緻地迎上這個吻。

    她膨脹的情/欲就在電梯門的一開一合里,涌至巔峰。

    這種體驗不是第一次,卻還是讓她感到新奇。

    在被俗世的偏見和惡意的中傷盤剝得體無完膚後,曾經莽撞的少年意氣就像被扎破洞的氣球,從飽滿轉為乾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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