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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52 作者: 衾久
    這一幕在朝露不難見到,但發生在表演前還是頭一次。盛盞清沒給對面這每分每秒都在挑戰她生理極限的酒鬼半分好臉色,兀自提著架子後退幾步,而後扭頭對鼓手小柯比了個手勢。

    這酒鬼是個典型的紈絝二世祖,平時被恭維慣了,哪能容忍對方這般怠慢,怒氣連帶醉意直接把腦袋炸了,手上酒杯猛地甩過去。

    喝了太多酒,他步子沒站穩,動作也有些偏,酒杯斜斜朝著鼓手小柯的腦袋而去。

    變故發生時,場上驟然響起一聲驚呼,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黑色身影往旁邊一擋,酒杯砸到她的腰腹後,在地上摔得稀巴爛。

    砰砰的聲響里夾雜著一道不太明顯的男嗓:「江開,你去哪?」

    盛盞清站在原地沒動,忽然低低笑了聲,扶住話筒說,「抱歉,看來今晚得換首歌了。」

    她微頓,手指過去,「我謹代表個人,送給這位先生一首《父親》,希望能感動這個逆子。」

    周遭倏然響起一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歡呼。

    目光匯聚的地方,男人醉醺醺地上前,順手抄起放在桌几上的空玻璃瓶。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舞台中心的女人沒躲。

    空氣在一瞬間冷到極致。

    電光火石間,畫面里進來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替她擋下那一擊。

    悶響聲後,盛盞清愣住,不自覺倒吸一口氣。

    酒味糜爛的空間裡,清爽的薄荷味一寸寸地沁入她的鼻腔。

    等到她回過神,忽而聽見與混亂現場格格不入的清潤聲線。

    「姐姐,別怕。」

    有著深海明珠般眼眸的少年,看著她說。

    -

    鬧劇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潦草。蘇燃簡單處理後,在二樓找到盛盞清,逼仄的過道里只有她一個人。

    聽見動靜,盛盞清分出半個眼神問:「這麼快就擺平了?」

    蘇燃點了下頭,走到她身邊,兩人半倚在牆上,地磚上有窗格的四方剪影。

    盛盞清視線輾轉,落在蘇燃手裡被夜色浸潤得透亮的淺色液體上。她笑著奪過,卻不急著喝,指尖捻住杯身輕晃,「這次又敲了多少?」

    像今天這種情況,在朝露沒少發生過。偏偏鬧事的雙方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家有老子扼住經濟命脈,鬧歸鬧,事後也只能像個慫蛋一樣,一杯酒握手言歡,順便給朝露老闆娘送上點封口費。

    每回蘇燃總能用自己那巧舌如簧的嘴皮子功夫,把價碼開到十倍以上。

    盛盞清至今沒想通,蘇燃這小破酒吧是怎麼吸引這麼多有錢的冤大頭上門送錢來。

    蘇燃勾起唇角,朝她比了個數字。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盛盞清還是搖頭嘖了聲,「資本主義的醜惡嘴臉啊。」

    蘇燃笑著去搡她的肩:「我要是不趁這機會多敲點,將來怎麼養你這尊大佛?」

    「行,你還是真能養我,我倒不介意為錢彎成蚊香。」盛盞清也笑。

    知道她在開玩笑,蘇燃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卻在下一秒,聽見面前的人問:「那傻子呢?」

    「誰?」

    「替我挨下一酒瓶的傻子。」盛盞清眯了眯眼,聲線含著些許涼意。

    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他,可他從那雙黑沉的眸子裡袒露出來的情緒,分明是對待相識多年的舊人。

    她活得自我,很少去揣摩別人的心思,可人受潛意識驅動的行為是不會撒謊。那時,她能感覺到他是真心想要護住她。

    為她這樣的人受傷,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你說那小子啊,看上去挺窮酸的,加上他不長眼替你擋了那一下,我就沒打算讓他賠償,」蘇燃笑笑,「不過和他一起來的那幫人里有個大款,剛才一直追著我不放,說什麼要替朋友賠償道歉。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對於這種送上門的錢,哪還有推脫的必要。」

    盛盞清想知道的不是這些,「那傻子命還在嗎?」

    她故意把話說重,蘇燃愣了好一會才聽懂她的意思。

    「放心,活得好好的,這會正在幫我們的人清理現場呢。」蘇燃笑得別有深意,「要我說根正苗紅樂於助人,長得又好看的弟弟誰不喜歡?」

    盛盞清裝作沒聽懂地笑了笑,喝完酒後,將杯子擱在窗台,看她一眼說:「先回去了,沒唱的歌下次給你補上。」

    蘇燃還沒說什麼,就見她半路折返回來,抽出肩帶上夾著的百元大鈔,用酒杯壓住,「扔錢犯法,那就只能麻煩老闆娘替我轉手出去。」

    蘇燃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想起在舞台的那一幕。她懂盛盞清骨子裡的傲,但聯想到她目前窘迫的境況,好心地提了句:「收下吧。」

    盛盞清沒動,笑說:「人窮志再短,那我這人算是徹底廢了。」她揮了揮手,「走了。」

    等那道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蘇燃才收回目光。

    她稍稍側頭,落著塵埃的窗台上半截紅鈔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杯壁沾染上的紅唇紋路明晰。

    -

    酒吧後門連接著一條小巷,剛下過雨,青石板路上堆著一圈圈水窪,將上方的霓虹招牌印了進去。

    盛盞清頓住,猛地抬腿踩下,「朝露」兩個字瞬間支離破碎,濺起的水花躥進鞋裡,黏糊一片。

    沒走出幾步,手機咚的一聲。

    盯著對話框頂上沒有備註過的暱稱,盛盞清頓了好久,都沒想起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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