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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02 作者: 九月輕歌
「我上頭還有三個庶出的兄長,他們早已娶妻生子,您從不理會。怎麼到我這兒,抱怨就這麼多?您這不是自找的麼?」蕭拓下巴抽緊,「這是看重,還是恨我入骨?」
「還有臉問我?你怎麼就從不反思,自己做過哪些好事!?」
蕭拓目光驟然轉寒,「我做過什麼?我做的哪一件事,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比不了您,凡事瞻前顧後,結果卻害得三個庶子的前程擱置。」
「大逆不道的東西!」蕭老太爺抬手指著他,「就不該生下你這孽障!要不是為著綿延子嗣……」
「這種話再不必說了。」蕭拓到了這會兒,忽然平靜下來,牽出不屑的一笑,「我要是有的選,又怎麼會要你這種上不得台面的爹?」
蕭老太爺著實氣急了,身形都有些哆嗦了,語聲亦是:「孽障!你會遭報應的!」
「我等著。」蕭拓漠然道,「在那之前,容我算算跟你之間的帳。」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名單,展開來,遞到父親面前,「這些人,其實都是時閣老的黨羽,可你們卻一再試圖與他們攀交情。要不是我發現之後就直接敲打他們當家做主的人,眼下必然會被攀咬。你們存的什麼心?是要毀我,還是要毀蕭家?!」語畢,他磨著牙,把名單驟然拍在案上。
蕭老太爺險些被嚇得跳起來,隨後搖頭否認,「不可能,你胡說八道,他們都是有心追隨你你卻不予理會的人……」
「你一個官場之外的人,倒比我更了解官員之間的盤根錯節?」蕭拓情緒恢復了絕對的冷靜,一瞬不瞬地凝著老太爺,「我怎麼那麼缺你幫我拉攏官員?做什麼?結黨營私還是篡權謀位?」
末尾的四個字,讓老太爺的眸光出現了極細微的變化,他迅速斂目掩飾。
然而蕭拓已經捕捉到,輕輕地笑開來,「盼著我篡權謀位,你好做太上皇,你的愛妾也就能做個太妃——你們可真會做夢。跟你交個底,我就算一生都是功高震主,一生都被忌憚,落得最悽慘的下場,也不會起篡位的心思。以前不會,便是一生都不會。」
老太爺瞪大了眼睛,牢牢地看住蕭拓,嘴角翕動著,卻是再不能有說出口的成句的言語。
蕭拓徐徐道:「前一陣,家中有宴請,秦夫人和金夫人不請自到,試圖利用藺氏給攸寧難堪。
「巧的是,秦大人與金大人在那之前曾來此處拜訪您,敘談多時。
「更巧的是,您的眼線在他們到訪之前來過這裡,告訴您藺氏來到京城的事。
「一把年紀,居然用女子間的是非做文章。
「老爺子,您到底是怎麼了?越活越回去了?臉呢?扔哪兒了?」
攸寧不見得不知道這些事,可她不曾提過哪怕一字一句——這是最讓他擔心而又焦慮的,她若知情而不吭聲,不是不想他下不來台,而絕對是已懶得計較。
大家都覺得,她每日裡都是開開心心的,但他知道不是,他感覺到的是她的疲憊,甚至厭倦。
想來便心驚的事,他竟是束手無策。偏生還不能對鍾離遠提及。
鍾離……早已開始疲憊、厭倦。
那都是對這塵世而生的,而不是對哪個人哪件事。
蕭拓極為輕緩地吁出一口氣,「我不想難為您,您儘快選個地兒遁入空門。您日後會日日夜夜擔心被我連累,晚景淒涼;我也會日日夜夜擔心被您累得家中風雨飄搖。既然如此,不如一拍兩散。
「您要是不照我意思辦,也成,趕緊回蕭府。您今兒回家,我明兒就上個請罪摺子,說出您與樊氏曾與被斬首的諸多官員屢有往來的事,這嫌疑我擔著,這罪名你們也一定得坐實、受著。
「我這樣大逆不道的人,一定會請皇上秉公處理,讓你們好歹長長坐牢流放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語畢,他唇角勾出殘酷的笑。
蕭老太爺身形晃了晃,眼前黑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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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拓當真決定的事情,老太爺是沒能力否決的,所以,到了第二日,道觀中便有小道士來蕭府傳話:老太爺決意遁入空門,選擇的地方是雲南一座道觀,一早就動身離京,趕往那裡。語畢,雙手呈給老夫人一封老太爺的親筆信。
老夫人說聲知道了,喚人把小道士禮送出門,隨後才看了看那封信,見言辭間像是沒有耍花招的可能,這才遞給方媽媽,「送到老五媳婦那裡,她瞧著沒問題的話,就送到外院,讓老五存放起來。」
方媽媽恭聲稱是,去往正房的路上,看看手裡的信件,搖頭嘆氣:她是不明白,老太爺瞎折騰什麼呢?明明是最有夫妻的人,眼下倒好,把兒子惹毛了,直接就被發落的遁入空門了。
也是這一天,蕭拓下午就回來了,一進寢室就倒在了床上,說:「睡一覺,我沒醒就不用喊我用飯。」
攸寧曉得他是太疲憊了,說好。
晚間用飯之前,攸寧去看了看蕭拓,見他睡得沉,又有話在先,便沒驚動他。
歇下的時候,她借著燭光細細打量著他。
髮際線勾出個好看的桃心狀,清瘦的輪廓線條銳利流暢,眉宇舒展,濃密的長睫被燈光打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唇角不笑也似含著一點笑意。
讓人覺得絲毫危險、威脅也無的他,也只有這種時刻吧?
她探身去熄滅了明燈,無聲躺下,在靜謐的氛圍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