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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02 作者: 九月輕歌
攸寧彎了彎唇角,「好。」
接下來,棋局開,酒斟滿。
棋局走至情勢激烈時,攸寧道:「長公主想知道什麼,只管問。如你所言,你是東道,理應先發問。」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長公主一面斟酌著棋子落在何處,一面緩聲問道,「顧文季於你,是怎樣的?」
攸寧認真地回想了一番。這還真是她不需閃爍其詞的話題,只是從未正經思忖過。
很自然的,一些事浮上心頭。
一個冬夜,外面大雪紛飛,室內暖如春日。
攸寧歇下之後,倚著床頭看書。
「來人!」小暖閣那邊傳來顧文季暴躁的呼喝聲,打破一室靜寂。
值夜的筱霜即刻應聲而去,片刻後來到攸寧床前,「大少爺要見您。」
攸寧起身下地,披上斗篷。
顧文季纏綿病榻已久,每到冬季,身子情形更差,脾氣也特別壞。
攸寧走進暖閣,柔聲問道:「大少爺有何吩咐?」
「茶。」顧文季語氣惡劣,「你去給我沏茶。」
「是。」她順從地應聲,卻沒出門,而是從溫茶的木桶里取出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到顧文季手邊。
顧文季接過,下一刻便用力摔在地上,「你聾了不成?我讓你去沏茶!」
她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一手拎起茶壺,一手掀開他身上的錦被,「覺著床太乾燥,要加些水?」
「……你要做什麼?!」顧文季瞪著她,掙扎著想挪到里側,奈何不能如願。
「你近來三日有兩日需得太醫、名醫把脈,等不及下人服侍如廁也是有的。」她慢言慢語的,手中茶壺對準被褥居中的一塊,慢慢傾斜,壺裡的水,眼看著就要淌落。
「你你你……你真是混帳到家了!」
「這幾日,你吩咐我和下人的時候忒多了些,我們累得頭暈眼花,難免有看顧不周的時候。見諒。」
顧文季盯著她手裡的茶壺,已是色厲內荏,「罷了,你出去!」
「你記住,下不為例。」
——類似這種事,經常發生。
那麼惡劣的兩個人,哪裡能生出任何一種情分。
就如現今,顧文季患病的根由,她只是加以利用,而非為了替他報復。
此刻,攸寧完全將自己抽離出來,很客觀地道:「到他病故之前,是很熟悉的一個人。厭憎過,欣賞過——他有很精明的一面,有不短的日子,與我互惠互利。到如今,是一位故人,不需記恨,也不需原諒。」
「我想著應該也就是這樣。」長公主手中棋子落下,端起酒杯,喝盡杯中酒,又道,「顧家有個管事叫劉福,如今在你的蘭園當差,能否告訴我,他為何對你忠心耿耿?」
這類事,查起來很容易,長公主眼下分明是投石問路,看攸寧是否大事小情都能實話實說。
攸寧不以為意地一笑。
一旁的筱霜晚玉也看出了長公主這層意思,相視一笑。劉福的事,她們最清楚不過。
那年,劉福的寡母病倒在床,病情反覆,情形一日不如一日。
劉福求顧澤請個醫術好的太醫看看。
顧澤沒同意,說請太醫為下人看病的,要麼官居一品,要麼是勛貴之家,顧家要是這麼做,太招搖。隨後賞了他五兩銀子、十天假。
劉福就覺得,老爺這是讓他給母親安排後事。回家途中,傷心絕望之下,在街頭淚流滿面,晚玉恰好撞見,詢問了一番。
翌日,攸寧帶著一位大夫到了他家裡。
大夫望聞問切,攸寧細細地問了些問題,然後寫了個方子,讓大夫酌情添減藥材,又對劉福道:「方子不見得奏效,用了保不齊會出事,你要想好。」
雖然她幫人治病的方式很奇怪,但真沒七分把握的話,沒道理介入這種事。劉全又不傻,忙跪下去千恩萬謝。
攸寧離開前交代:「診金走我的帳。」
隨後,劉福寡母的病情逐日好轉起來。
便是因此,劉福對攸寧從畏懼到了忠心耿耿。
攸寧照實跟長公主說了,「微末小事,長公主竟也有耳聞,委實在我意料之外。」
「沒有一些了解,怎麼好意思見真正天賦異稟的人才?」長公主又喝了一杯酒,心念一轉,又問,「你給劉福之母用的方子,是不是以前見過,記在了心裡?」
攸寧一笑,「這是第三個問題,殿下是有意讓著我?」
長公主也笑了,「賭法有文雅的,也有不講理的,我們還是文雅些好。」
攸寧頷首,笑答之前的問題:「偶然知曉的方子,卻是記在了心裡,從沒想過能派上用場。」
長公主再進一杯酒,對攸寧打個請的手勢。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女子,會問她怎樣的問題,行事到底是個怎樣的路數,在這般的對弈與賭局之中,很快就會見分明。
第62章 步步展露的鋒芒(8) 三更合一……
攸寧觀望了棋局片刻, 手中棋子落下,漆黑長睫抬起,明眸一瞬不瞬地看住長公主, 問:「殿下嫁過的人, 是否亡於病痛?」
乍一聽,這是本就不該提出的疑問:全京城誰人不知, 長公主亡夫是病死的。可攸寧偏就有了這麼一問。
她進門後滴酒未沾,誰也不能說是醉話。
長公主立時抬眸看了攸寧一眼, 隨後便是會心一笑, 「他不是。與皇室相關的人, 怎麼個死法, 還不就是那麼一說。」停了停,又道, 「我當初嫁的那個人,是禁軍中一個五品官,出身寒微。成婚後他便辭了官職, 做起了駙馬爺,偏又人心不足, 礙別人的眼, 我瞧著也不順眼。那樣的人, 也只有讓他早些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