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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02 作者: 九月輕歌
怪自己怎麼事到臨頭才真的明白,她的小命兒就跟她心性一樣,不可掌控,誰想讓她有些改變,就必須先下手為強,哪怕死皮賴臉也要勸著她順著自己的心思調理,要不然,一個不留神,她就會被病痛擊倒。
他只慶幸在這之前便對她表明心跡,如此不論怎樣行事,落在她眼中,就算沒有必要,也能有三兩分先入為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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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寧的光景一如往常,仍是不消停。
一大早,晚玉就面色凝重地稟道:「濟寧侯與宋小姐的事情,奴婢將所知的梳理了一番,已經有了些眉目。」
稍稍一頓,繼續道,「宋家大老爺外放之前,濟寧侯與宋小姐私下裡來往過,這是從宋小姐身邊僕婦口中得知的。
「當時林家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戶,兩人若要談姻緣的話,定會因此受阻而不能成。
「宋小姐今年二十歲了,婚事一直沒個著落,有她一份功勞,宋家老爺夫人也不知是另有考量,還是愛女如命,在金陵的日子也一直縱容著她。」
話里話外,其實已經有了確定林陌與宋宛竹有私情的意思,因此,攸寧問:「還有什麼事?」
晚玉輕聲道:「今日,林侯天不亮就出門,去別院看望宋小姐。」
攸寧唇角上揚成諷刺的弧度。林陌那個混帳東西,竟是對宋宛竹頗為在意掛念的樣子。
她已經可以確定,林府的後院兒要起火了。
憑林夫人的警覺,對夫君的在意,恐怕林陌回來當日便已察覺出不對,定會留意他每日的風吹草動,不需誰提醒。
想到一對璧人站在一起時不知多悅目的樣子,再想到林夫人日後要經歷的起伏,攸寧不免心生悵然。這類事看得再多,再一次發生在友人身上時,也做不到淡然視之。
一如蕭拓所說過的,林陌真是一柄用著不順手的刀,出么蛾子的時候,幾乎讓她難以把那些是非與他俊朗的面容、乾淨的眼神聯繫起來。
轉念又回想起與林夫人幼年同窗時的種種,不由一陣心酸。
林夫人自身的底細,有沒有對林陌交底?如果有,與她這般深遠的交情興許就會為他所用,要挾她勸服甚至威逼利誘枕邊人也有可能——在攸寧與林陌的來往之間,只是通過商賈相識,才有了合夥牟利的不少事情,在他看來,是完全可以認為因著自己的關係,攸寧才與妻子偶爾碰面。
要是那樣……攸寧長睫垂了垂,另做打算、做出兩手準備就是了。另外的準備絕對不如林陌出面的效果好,可她也真做不到把冷酷施加到至交身上。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年?其中又有多少人能有她結交下的林夫人、徐少暉這般十餘年的友人?
這般友情,維繫的方式或許不見親厚,藏不住的是那顆赤誠之心。
她嫁入顧家那年,對林夫人說來往不便,無大事不需相見,林夫人亦是初嫁進林家,過得焦頭爛額,說我要是跟你來往,保不齊連累你,就依你的意思。
再相見,是林夫人在夫家站穩了腳跟,無意中聽說她的處境艱辛,執意約見。
一見面,林夫人端詳了她好半晌,便怔怔地落了淚,先是輕輕地抱了抱她,隨即又恨聲埋怨,說唐攸寧,你是唐攸寧啊,怎麼能任人作踐?你是不想活了麼?別讓我瞧不起你成麼?
那一幕始終銘記於心,隨後她是怎麼敷衍地應對的,又說了些什麼,卻是不記得了。
記得分外清楚的,便是林夫人那倏然掉落很久不能止住的淚。
她從不曾顧得上探究淚水的溫度,卻曉得,有些人的淚就如水,不論渾濁清澈,都是廉價的動輒掉下來給人看的;有些人的淚則如珍珠般珍貴,有著燙熱的能將人心魂灼傷的力量。
若是那樣的人,被誰惹得再度落淚,甚而欲哭無淚……
她不幫她把那筆債討回來,自己就是斷不能消氣的。
最怕的,不過是林夫人要步一些女子的後塵,以大度之名,縱容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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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寧侯林府。
林夫人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也懶得起身,卻也不會耽擱知曉門外事:下人一個個經得允許進門來,在床前稟明諸事。
林夫人腦海里空茫一片,本能地不願接受一些興許很快就要面對的,殘酷的事實。
上午,林陌回到府中。
幾日後,他就要接任京衛指揮使的職位,加上世襲罔替的一品侯爵,意味的是他已經在朝堂完全站穩腳跟,林家在京城官場有了一席之地。
回房後,聽得妻子尚未起身,他沒讓下人驚動妻子,獨自進到寢室。
林夫人望著他,片刻恍惚之後,目光為清明,盈盈一笑,「侯爺回來了。」
林陌嘴角一牽,嗯了一聲,「說說話?」
林夫人說好,擁被坐起來,目光流轉,念及一些事,笑意消散。
林陌坐到床畔,眼神玩味地審視著她,「猜猜看,眼下我對你是會負荊請罪,還是興師問罪?」篤定她已知曉他和宋宛竹的事。
林夫人卻是莞爾一笑,「哪一種都不像。」
林陌也笑。
可不論怎樣,這都不該是久別再聚的夫妻相處的情形。
周媽媽走進來,奉上兩盞熱茶,繼而悄然退下。
林陌緩聲道:「你得給我個說法,為何要在軍中安插眼線?策應還是監視?」他是在與她的信件中察覺到的:有些事她沒可能知曉,卻會在信中提及,給他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