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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02 作者: 九月輕歌
攸寧欠了欠身,緩步走進御書房。
室內只有皇帝一人。她斜身坐在書案後寬大的座椅上,面前一杯茶。
攸寧款步上前,行禮問安。
「免禮。」皇帝指了指攸寧近前專設的茶几座椅,「坐下說話。」
攸寧稱是,依言落座。
「聽楊錦瑟說,你應該與閣老一樣,喜歡廬山雲霧。」
攸寧道:「家師喜歡,臣婦便也跟著喝了這些年。」
「這茶有什麼好?」
「世人常以六絕贊廬山雲霧,公認的好處是條索粗壯、青翠多毫,且湯色明亮、葉嫩勻齊,再就是香凜持久,醇厚味甘。」攸寧溫然道,「好處已被前人說盡,臣婦再說不出旁的。」
「的確,我們說的話,都是前人說過的;在走的路,興許亦是前人走過的。大同小異罷了。」皇帝笑了笑,端起茶來,示意攸寧,「命人特地給你備的,嘗嘗如何。」
「是。」
茶自然是極好的,掀開蓋碗,茶香延逸而出。攸寧眉眼舒展開來。
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攸寧。
攸寧嫁進顧家之前,皇帝召她進宮。
那時候她心緒惡劣,只是唐家嫡女,而非聞名於世的小笑面虎,到了御前,亦是分外冷淡的神色。
皇帝問她,想不想解燃眉之急。
攸寧說沒有燃眉之急。
皇帝賜座賜茶點,說你用一盞茶,再思量一番。
攸寧說謝皇上隆恩,臣女不渴。
……半個來時辰,一直就是這噎死人不償命的德行。
末了皇帝說那你就嫁進顧家好了,好歹是個聰明的,總不會被顧家人委屈了去。
攸寧說背不住。
皇帝服氣了,說唐小姐慢走,朕就不送了。
攸寧對皇室有敵意,有怨憎,皇帝心知肚明,那些都是必然的。她只是從沒見過那樣難相與的性子,不知畏懼為何物,明目張胆地跟她唱有恃無恐那一出。
三年多時光匆匆而逝,彼時的女孩成了大周第一貴婦,應承人已慣於和顏悅色。
皇帝放下茶盞,明眸中有些許笑意,和些許悵然,「說起來,朕看中的好苗子,都不肯為我效力。」
「那可真是一樁憾事。」攸寧應道。
「你我就不說了,林夫人也不肯。」皇帝道,「聽說你們一直走動著。」
「是。」
「那個一根兒筋的孩子。」皇帝扶了扶額,「想必當初你也曾婉言規勸,讓她不要心急,可你看看,她寧可被打個半死,也不肯緩一兩年。」
攸寧聽著這話鋒不對,「皇上是指濟寧侯不可靠?」說到這兒,又記起蕭拓也說過類似的話。他們知道些什麼?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呢?」皇帝望著攸寧,唇角微微揚了揚。
攸寧抿了抿唇,「對於濟寧侯,臣婦還沒留意過他是否有傷害髮妻的行徑。」
「嗯,只顧著跟他一起賺錢了。」皇帝打趣她。
攸寧神色誠懇地睜眼說瞎話,「沒有的事。」
皇帝微笑,「幸虧蘭業也是這個德行,要不然,不出三天,你們倆就得有一個被氣得暈頭轉向。」
攸寧隨之微笑。
「瞧著你的性子著實變了不少,倒是能與我說說話了。」
「是皇上紆尊降貴,給臣婦體面罷了。」攸寧的意思是,你以前那德行也不怎麼樣。
皇帝哪裡聽不出她的話音兒,面上逸出絕美的笑靨。她是得承認,私下裡,有時候脾氣很不錯了,大概也是被徐老太爺之流罵習慣了,性子的稜角都柔和了些。
她移步到棋桌前,打手勢喚攸寧,「過來,好歹找個磨工夫的事由。」
攸寧稱是。
座子打好,皇帝手中的黑子、攸寧手中的白子相繼落下。
「不用讓著我。」皇帝說。
攸寧委婉地道:「臣婦棋藝沒準成。」不讓著你?萬一你是個臭棋簍子,我總不能讓你輸得太難看吧?
皇帝牽了牽唇,「這一陣過得還好麼?」
「很好。」攸寧道,「臣婦的婆婆妯娌待我都很好。」
「把那個樊氏收拾服帖了?」
「樊氏這一陣不舒坦,在房裡將養。」攸寧說話有保留餘地的習慣,「日後如何,臣婦不敢斷言。」
「樊氏不知輕重的年月很久了,有沒有人在明面上抬舉過她?」
「沒有。」攸寧回道,「臣婦不曾聽說。」
皇帝睨著她,「合著又是兩眼一抹黑地嫁了?」
攸寧笑著稱是,點頭。
皇帝瞧著她的樣子,明明心思千迴百轉,面上卻像個好乖的孩子,也不自覺地笑了,「有沒有想問我的?」
攸寧思忖後問道:「按理說,樊氏經常拋頭露面,就差以平妻的身份自居了,官宦間怎麼會沒人說閒話,齊齊當啞巴?」這情形她一直覺得有些怪異,只想得到是人們畏懼蕭拓的權勢。
「蕭蘭業人緣兒好,早些年就有人幫他堵住了悠悠之口。」皇帝緩聲道,「說起來是前朝的事兒了,你可曾聽說過長平公主?」
攸寧頷首,「聽說過,和親的那位?」
「對。」皇帝道,「得是十來年前了,一次宮宴上,有位命婦的夫家與蕭蘭業不對付,找機會當眾說起了蕭府妻妾不分的事兒。
「長平當即命人掌嘴,隨後又指摘出了那人的諸多過錯。那時我們那個好皇帝喝醉了,下旨賜死。還行,不管如何,他總算辦過人事兒。從那之後,蕭府的事,幾乎成了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