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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20:02 作者: 九月輕歌
顧澤主動說起齊家的事:「齊家的產業已被抄沒, 齊驤及其手足分別被貶職為縣令、推官,正好補了夏家父子的缺,已在赴任的路上。」
「您辛苦了。」攸寧道。
顧澤並不居功, 「夫人心裡清楚, 這事情辦得這樣順利,是閣老有意照拂。我與親信的摺子到了內閣, 閣老便從速轉呈皇上,請皇上應允。」
攸寧笑了笑, 起身道:「稍後會有兩個人證、兩份口供送來此處, 到時您就什麼都明白了。今日我還有事, 您也還要處理家事, 改日再敘。」
顧澤親自送她到門外,承諾道:「夏自安的事, 夫人隨心處置即可,這邊有我。」
攸寧欠一欠身,道謝, 上了馬車,去了安置夏自安的地方。
那是一所很不起眼的院落, 頂著凶宅的名聲。
到底是不是凶宅, 攸寧拿不準, 只知道街坊四鄰早就搬空了, 偶爾有外地的人圖便宜入住, 沒過多久就會搬走。一年前, 她把相鄰的幾所宅院都買下了, 由此,有了個格外僻靜的所在。
此刻,夏自安蜷縮在當院, 嘴巴被塞住了,手腳被綁得死緊。
怎麼辦怎麼辦?他在心裡一疊聲無助地嘀咕著,自己落在了唐攸寧手裡,祖父、父親為何還沒察覺?要到何時才能救他出去?
顧澤那個混帳,到底是被唐攸寧握住了什麼把柄,為什麼一副對她言聽計從的樣子?他會不會置姑姑表妹於不顧,對夏家下毒手?
心慌意亂間,眼前出現了女子湖藍色衣袂、素軟緞繡鞋的鞋尖。
夏自安吃力地往上方望,見到了攸寧平靜的面容。
他掙扎著,徒勞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筱霜走到他背後,一腳踏在他肋間,使得他吃痛,再不敢動。
「生離死別之苦,以你這種人,這一生都不會明白。」攸寧和聲道,「沒關係,你有血肉之軀,一樣能領略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語畢,她走到廊間落座。
拿著兩條長棍的晚玉走進院中,關上院門,找了個位置站定,把一條長棍拋給筱霜。
筱霜收回腳,也選了個位置站定。
夏自安再遲鈍,也曉得自己要挨揍了,不由得翻滾身形,急切地悶聲喊著。他想離唐攸寧近些,想給她磕頭求她饒了自己。
然而身形剛打了個滾兒,腿上就挨了重重一擊。
他幾乎聽到了骨頭生生斷裂的咔嚓聲響,下一瞬聽到的,便是自己發出的如被蒙住嘴巴的狼的嚎叫聲。
劇痛之下,他身形猶如觸電一般,在地上滾動著。
然後,另一條腿又挨了重重一擊。
隨後是腳踝,手臂、手腕……
兩個丫鬟從容不迫又精準之至地擊打著他身上的關節。明明只是尋常的木棍,到了她們手裡,威力一如玄鐵打造的利器。
末了,夏自安沒了動彈的力氣,亦不再徒勞地痛呼,昏厥了過去。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認為昏迷不醒是天大的福氣:被冷水澆醒時,便感受到了沁入骨髓的疼痛,又感覺自己似乎成了分明被人拆了但看起來還連在一起的破布娃娃。
太疼,疼得他周身發冷,頭暈目眩。恍惚中,他聽到了攸寧的語聲;
「找適合的人給他療傷,等到好了,再如今日一般修理一番。如此反覆,直到他活不下去。」
過度的恐懼、惱火,使得夏自安瞬間崩潰:這是誰教她的令人髮指的酷刑?直接殺了他,他給她的梁媽媽償命不行麼?
他雙眼往上一翻,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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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澤見到了兩位人證,看到了兩份口供。
人證之一,是一段時間內長期給顧文季診脈的太醫,另一個,是自幼在府里當差的顧文季的貼身小廝。
在夏家人所住的宅院外書房,顧澤半晌動彈不得,做不得聲。
傷心、憤怒、懊悔洶湧而來,險些摧毀他的心智。
他的長子,是他的繼室與夏家謀害得病重,才有了年紀輕輕撒手人寰。
早就預感到了,早已有了這猜測,然而事實確然擺在面前的時候,仍然讓他難以承受。
錯在誰?
歸根結底,錯在他。
不是他娶了那個該死的繼室,不是他輕視內宅是非,文季何以遭了那樣的毒手,何以對他寒心到了那地步,死生相隔之前,亦對此事絕口不提。
他居然都沒懷疑過,文季的病症有蹊蹺。
他根本枉為人父!
日已西沉,穿堂風吹進來。
顧澤總算能動了。
他死死地攥著兩份口供,艱難地起身。
出門下台階時,他一腳踏空,險些摔下去,幸好小廝眼疾手快,及時攙扶住了他。
他揮開小廝,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身形有些佝僂,忽然間就現出了這年歲絕不該有的蒼老、蒼涼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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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宅的廳堂見到顧澤的時候,顧夫人與顧芳菲就知道,真的大難臨頭了。
顧澤噙著一抹古怪的笑容,把一個紙包放到臥在羅漢床上的顧夫人面前,「這裡頭是砒霜。」
顧夫人費力地吞咽著,別說病情所至說話不利索,便是身子康健,此時也不敢輕易說出隻言片語。
「這東西,每日用一點點,只需取用一點點,放在人的膳食中,長此以往,人就會變成活死人。」顧澤凝著她,眼中儘是殺意,「告訴我,是我那麼好的岳父岳母,還是我的舅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