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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10:32 作者: 含胭
蔣贇才十五歲半,一老一小理論上唯一的收入,應該是蔣贇親生母親每月給的「撫養費」五百塊,但這筆錢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在十幾年前就沒再執行。
李照香和蔣贇領了十幾年的低保補助,早年每月只有幾百塊,現在漲到一千多,交掉房租、水電費後,連吃飯都不夠。李照香就靠著撿廢品賣錢貼補家用,把蔣贇拉扯長大。
蔣贇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小時候跟著奶奶撿廢品,直到中考結束才在水站打工賺點錢,收入的大頭給了奶奶做家庭開銷,自己留了些散錢買教輔書籍,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零花錢」這個概念。
他看著表格上「父/母」那一欄,捏著筆,不知道要怎麼寫。
從小到大,每次面對這樣的表格,他都很麻木。
思忖半晌,他把那些空白格都劃了道斜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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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章知誠開車送章翎去上聲樂課。
他和妻子問過女兒的意見,高中課業緊,聲樂課是否要暫停,章翎說繼續上吧,要是哪天覺得太吃力,再停下也不遲。
她最喜歡唱歌,沒想過往專業路線發展,純粹是興趣愛好。高中里連音樂課都沒了,要是連每周日去費老師家開開嗓的機會都失去,那生活就真的變成一潭死水。
半路上,章知誠問:「翎翎,你的新班級如何?昨天回家你都沒怎麼說,之前不是還很期待開學嗎?」
說到開學,章翎原本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喬嘉桐,可現在,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她的新同桌。
她懊喪地問:「爸爸,你還記得暑假裡,我和你們說過的那個小捲毛嗎?就是在天橋邊搶橙子的那個。」
「記得啊,怎麼了?」
章翎癟癟嘴:「他也考上五中了,和我同班,還……和我同桌。」
章知誠感到意外:「這麼巧?」
「一點都不巧,他原本不是我同桌,硬換過來和我坐的。」章翎想了想,遲疑地問,「爸爸,你說他會不會欺負我呀?」
這個問題章知誠無法回答,只能說:「爸爸說不準,你可以先觀察他一下。」
「我不喜歡他。」章翎耷拉著眉毛,「我們班主任問我要不要換座,我沒答應,現在都有點後悔了。」
「也許人家也有優點呢?他好歹也是考上重高的學生,五中分數線不算低了。」章知誠把著方向盤,安慰女兒,「翎翎你別怕,記住一點,有事情一定要和爸爸媽媽講,爸爸會幫你出主意的,千萬不要自己受委屈。」
「嗯,我就知道章老師最好了。」有爸媽撐腰,章翎的確不害怕,又換成了樂呵呵的表情,「對了爸爸,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個救我的男生也是五中的呢,是個高二學長,這才叫巧!」
章知誠恍然大悟:「噢----那我知道了,這小伙子肯定長得很帥。」
章翎懊惱:「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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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中的管理班子對軍訓沒有執念,只進行三天,十二個班級由教官帶著,在操場上分地塊練練站軍姿、正步走,算是走個過場。
軍訓中,原本陌生的少男少女們迅速熟絡起來,章翎由此和幾個女生成了朋友,除了前桌薛曉蓉,還有後桌的李婧,以及大大咧咧的孫妙嵐。
離開教室,所有人的臉龐在大太陽底下被曝光得分明,男生們觀察著女生,女生們也觀察著男生,很快,班裡最漂亮的女生和最帥氣的男生便脫穎而出。
那個被鄧芳要求改扎馬尾辮的女生叫許清怡,名字就很小清新,人也長得甜美可愛,瓜子臉,大眼睛,櫻桃小嘴,皮膚白得發光。
小男生們看著她的眼神都很蕩漾。
連著女生們私底下都承認,哪怕紮起馬尾,露出整個腦門兒,許清怡依舊是最亮眼的女生。
最帥氣的男生叫蕭亮,個子長得很高,據說中考時有體育加分。鄧芳讓他在軍訓時代管一下班級紀律,他執行得不錯,章翎覺得他很有班長潛質。
休息時,誰和誰要好已經初露端倪,大家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喝水。章翎無意中看到蔣贇,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裡,擺著一張臭臉,不和任何人說話。
他剃掉了一頭捲毛,腦袋上只剩薄薄一層發茬,後腦勺居然有一道四、五公分長的傷疤,看著觸目驚心,配上黝黑的膚色,活像一個小勞改犯。
鄧芳看到後差點昏過去,說這還不如喜羊羊呢,恩准他把頭髮留起來。
大概是因為報到那天換座的事,男生們都不願意搭理蔣贇,反倒是那位弱小的「受害人」吳炫宇,因為脾氣好,幾個男生總愛和他勾肩搭背。
另一個有點孤僻的是姚俊軒,不知是誰透出的消息,說姚俊軒和蔣贇家裡都很困難,雙雙申請了助學補貼。
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對「貧窮」已有概念,但還不能理解,長在溫室里的花兒怎麼會對野草感同身受?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和這兩人來往。
奇怪的是,蔣贇和姚俊軒彼此之間也沒有交流,就像(6)班的兩座孤島,生人勿近。
有一次,蔣贇還和幾個男生起了衝突,據說是因為正步走時隊伍不齊,大家都賴隊末的蔣贇,說他是故意拖後腿。蔣贇直接發飆,差點和人打起來,還是被蕭亮給攔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