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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02:37 作者: 沈魚藻
他們兩個引顧靈毓傅蘭君進屋,男人搓著手不停地表達抱歉:「鄉下地方,又小又髒又亂,比不得城裡高大寬敞應有盡有,委屈少爺少奶奶了。」
他把屋子裡的東西一一指給顧靈毓傅蘭君看:「這是灶台,燒飯用的,柴火堆了隔壁半個屋子,你們儘管用。灶台上罐子裡有米有面,上次趕集剛打好的滿罐兒的菜籽油和鹽,樑上掛著臘肉。咱們鄉下十天半月才一個集,買的菜存不住,我們夫妻倆在屋後開了塊菜地,種的有絲瓜茄子青菜,您兩位嘗個新鮮。我和婆娘就借住在村西頭丈人家,您要是有什麼事就去那兒找我。」
交代完一切,男人和他老婆走了,屋子裡只剩下了顧靈毓和傅蘭君兩個。
鄉下地方肯定是沒有電燈的,只能靠那一盞煤油燈照明,顧靈毓把燈掛在床頭,傅蘭君垂頭坐在土炕上,昏黃的燈光給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抹上了一層油畫般的色彩,似乎還聞得到松節油的香。顧靈毓在她身邊坐下來,聲音溫柔:「坐了那麼久船你也累了,睡吧。」
傅蘭君和顧靈毓背靠背躺在這土炕上,黑暗裡傅蘭君睜著眼睛,鄉村的深夜除了蟲鳴沒有任何聲音。顧靈毓睡著了嗎?他應該和自己一樣,也在發呆吧。
就像多年前在鳳鳴山上那一夜。
「吱吱」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寂靜,傅蘭君感受到一隻毛茸茸的東西爬過自己的腳面,她尖叫一聲跳起來:「有老鼠!」
顧靈毓翻身起來把傅蘭君拉在懷裡,傅蘭君簌簌發抖:「老鼠!剛剛還從我腳上爬過去了!」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和老鼠有這樣親密的接觸,整個人嚇得語無倫次,摟著顧靈毓的脖子不肯撒手,顧靈毓探身拿過床頭的煤油燈,用火柴重新點亮。微弱的光里,床下一隻大老鼠正在和他們眼對眼地干瞪著,這老鼠竟不怕人!
傅蘭君結結巴巴地指揮顧靈毓:「打它……打死它!」
然而顧靈毓要下床去打老鼠她又不肯了:「萬一它爬到床上來怎麼辦?」
顧靈毓哭笑不得:「要不然你先出去,等我打死老鼠再進來?」
傅蘭君又氣又害怕,眼淚都要迸出來了:「萬一外面有更多老鼠怎麼辦?萬一外面還有比老鼠更嚇人的東西怎麼辦?」
顧靈毓無奈又無辜地和她大眼瞪小眼:「那你說怎麼辦?」
最後的解決方法,是顧靈毓背著傅蘭君打老鼠,傅蘭君緊緊趴在顧靈毓背上,指揮他:「那裡,跑到那裡去了!」
顧靈毓背著傅蘭君滿屋子亂竄,老鼠的「吱吱」叫聲和傅蘭君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真是個熱鬧的夜,追著追著老鼠,顧靈毓突然「撲哧」笑了:「咱們這樣,我想起個成語,叫狼狽為奸。」
傅蘭君勒緊了他的脖子,顧靈毓忙討饒:「我錯了,夫人饒命哪。」
傅蘭君趾高氣揚地扯著他的頭髮:「你想起來個成語,我也想起來個故事。」
她清清嗓子開始講她的故事:「從前,有一個老龍王想要招女婿,他的要求很奇怪,不要良田千頃也不要家財萬貫,只要這個女婿體重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斤。
有一個大王八覺得自己正好一百斤就去揭榜,結果一稱只有九十九斤。王八垂頭喪氣地往回走,路上遇到一條蛇,那條蛇問王八,你怎麼了,怎麼垂頭喪氣的?王八把招女婿的事情講給蛇聽,蛇說,這還不容易,我正好有一斤重,等我鑽進你的王八殼裡你再去稱不就正好一百斤了?王八聽了很高興,讓蛇鑽進它的殼裡又去了海里,一稱正好一百斤,王八很高興,可是老龍王覺得這個王八看著怎麼那麼眼熟,剛才還是九十九斤呢,怎麼轉眼就一百斤了?他猛地一拍王八的殼子,『刺溜』一聲鑽出條小蛇來,老龍王生氣地問,你在它的殼裡幹什麼?小蛇說……」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間天翻地覆,她整個人被摜到床上,顧靈毓身體靈活地一扭,兩隻手臂摟住她的脖子,整個人緊緊貼在她的背後,他的氣息吐在她的耳根上,痒痒的,他壓低了聲音,沙沙地笑著說:「小蛇說,我在給王八講故事呢。」
第二天,天邊晨光初露傅蘭君就醒了,她坐在床上抱膝望著窗外,晨曦遍灑青青遠山,清晨中的鄉村竟如此美麗。
她轉頭去看顧靈毓,他還在睡,入鬢的長眉和高挺的鼻樑,晨光中的他比這鄉村景色更好看。
顧靈毓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到傅蘭君,露出一個舒暢的微笑:「早啊,顧夫人。」
現在的他們是一對平凡夫妻,沒有丫鬟僕人,鄉下也沒有點心鋪子,早飯只好自己做。
昨天那男人走之前說了,隔壁屋半個屋子的柴火隨他們用,看來要吃這一頓早飯可不容易,要去抱柴火、生火、煮飯……傅蘭君擰著眉頭滿臉愁苦,這些活兒她可從沒做過,她這輩子做過的少數幾頓飯就是顧靈毓的壽麵,可那是怎麼個做法?
顧家廚房裡的灶火整天不熄的,面也是桃枝幫忙和好的,她只需要把和好的麵團揉一揉切成條兒再下鍋,做一碗麵後面費著好幾個人的人工。
對那柴房她也有點怵,誰知道那柴房裡有沒有老鼠窩啊,想起昨天的大老鼠她就渾身不寒而慄。
顧靈毓不說餓,她也不說,兩個人就這樣扛著,直到傅蘭君的肚子發出「咕嚕」響聲,顧靈毓「撲哧」一笑,推推她:「我也餓了,做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