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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02:37 作者: 沈魚藻
    傅蘭君低下頭不說話,傅榮聲音嚴厲起來:「總逃避著也不是辦法,一句話,還想不想和他過下去,不想過的話就和離。」

    和離?傅蘭君嚇了一跳,她從未想到過這個!即使當初對顧靈毓說讓他放自己走,她也真的只是想離開,但從未想過和離這條路。

    她抬起眼睛看著傅榮,傅榮臉色嚴峻:「對,和離。趁你們倆都還年輕,趕在爹下野前,你能再找個不錯的歸宿,他也能有個好仕途。」

    傅蘭君茫然了,這怎麼又和仕途扯上了?

    傅榮冷笑:「葉際洲一向想捏造罪名致阿秀於死地,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是我傅某人的女婿?說是袁世凱門生,程東漸不也是?但你何曾見葉際洲打壓程東漸了?年輕人的政治立場,稍加拉攏遊說,就容易動搖得很,但老婆岳父鬧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他痛恨阿秀如痛恨我的左膀右臂,若阿秀不再與我有瓜葛,葉際洲會對他怎樣,殊不可知呢。」

    他望向傅蘭君:「怎麼樣,和離是不是個好主意?對你好,對他也好。」

    傅蘭君心如亂麻:「我再想想……」

    傅榮站起身來:「今天已經臘月二十八了,最遲後天早上,告訴我你的打算,和離,還是回顧家過年。」

    傅蘭君一夜沒睡,想得頭痛欲裂卻依舊不能下定決心。第二天她裝病躲在房間裡,怕一出房門遇到傅榮就會被逼問是否要和離。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那時她躲避的是逼婚。

    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望著帳子頂,傅蘭君心想,我們兩個人之間真奇怪,嫁的時候不情願嫁,離的時候卻也不情願離。

    門突然被敲響,姨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蘭君,快起來,看誰來了。」

    傅蘭君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難道是他?

    她慢吞吞地梳洗完畢來到前廳,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側身坐著。大過節的,他穿著元寶暗紋的絳紅色馬褂,戴著瓜皮小帽,帽正是鮮亮的寶藍色,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全無軍人的肅殺氣,就像一個普通的漂亮的富家子弟。

    多少日子沒見過他這樣了,從南嘉木被捕的那夜開始,她每次見他,他都是軍人打扮。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望著傅蘭君,輕輕地問了一句:「來啦。」

    傅蘭君輕輕點點頭,走到對面坐下。

    顧靈毓這次來,當然是為接她回家過年。他既然已經來了,她沒有不跟他回去的道理。

    告別了爹和姨娘,傅蘭君攙著顧靈毓的手上了顧家的馬車,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馬車搖搖晃晃,搖不亂車廂里的寂靜,晃不散車廂里的沉默。

    馬車漸漸遠離傅家,走的路卻不是去往顧家的路,傅蘭君疑惑起來,她撩起帘子看一眼外面:「走錯路了嗎?」

    顧靈毓按住她的手放下帘子:「沒有錯,我們不回顧家,我們去山上。」

    他手心滾燙,傅蘭君被燙了一下,她縮回了手。

    山上,他與她定情的山上。他為什麼要帶她去那裡?答案顯而易見。

    她仔細看他一眼,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的這身衣服,可不就是那年在山上穿的那件?

    舊夢重溫……真的可以將冰冷的心重新焐熱嗎?

    馬車沉默地繼續往前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天上突然飄起了雪,傅蘭君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融化在手心裡,帶來絲絲涼意。

    那年的那一天,天上也在下雪。

    看上去似乎是天註定了要將那日重演以彌合他們之間的裂痕,雪花的涼意沖刷著手心,傅蘭君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決定,聽從上天的安排。

    但上天似乎並不如想像中那樣善意,馬車上了山在別院前停下來,她和顧靈毓剛剛下車,就有人匆匆趕了來,是楊書生。

    他滿面焦色,在顧靈毓身邊耳語兩句,顧靈毓眉頭蹙起,他回頭望一眼傅蘭君,眼神里滿是猶豫掙扎。許久,他走到傅蘭君面前,輕輕說:「軍營里有些事情,我去去就回,等我。」

    望著他的背影,傅蘭君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

    她獨自在山上逛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齊雲山的墓前,被那冰冷的墓碑灼傷眼睛。她又回到了別院,走進了那間小鏡宮。

    小鏡宮多日無人居住,嵌在牆上的鏡子都蒙了塵,傅蘭君打了一盆水用布巾擦拭鏡子上的灰塵,一塊鏡子嵌得不牢掉了下來摔碎在地上,傅蘭君怔怔地望著,碎裂成無數片的鏡子裡有千萬張破碎殘缺的臉,她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傍晚,桃枝來了,說是姑爺差人把她叫來的,讓她伺候小姐。

    傅蘭君問桃枝:「你知道軍營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桃枝眼神閃避,支支吾吾的:「聽說是新軍有士兵和巡警打架鬧事,被警局扣押了,鬧事的新軍士兵是姑爺手底下的人,所以要姑爺回去處理下。」

    真的是這樣嗎?傅蘭君狐疑地看著桃枝,桃枝卻已經收拾好了房間推門出去:「該吃飯了,我去廚房做飯。」

    晚上,顧靈毓沒有回來,只是派人捎話來,說問題有些棘手,讓傅蘭君在山上多等他些日子。

    傅蘭君這一等,就等到了過年。

    大除夕晚上,山上別院裡只有她和桃枝兩個人,時間一點點過去,顧靈毓還是沒有回來。天色將黑,傅蘭君霍地起身:「不等了,桃枝,咱們下山,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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