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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02:37 作者: 沈魚藻
他拿起個黃菇娘放進嘴裡,頭一歪,用半邊牙齒嚼碎了果子咽下去:「這樣汁水不會流過傷口,當然也就不會疼啦。」
傅蘭君將信將疑地嘗試,剛歪下頭姨娘就走了進來,看到傅蘭君的怪模樣,「哧」地一笑:「大小姐這又作的什麼怪?」
在一邊的顧靈毓早已笑得前仰後合,她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惱羞成怒地抓起一把黃菇娘朝著顧靈毓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一聲重咳,丫鬟攙著傅榮走了進來,傅榮一腳踩在一個黃菇娘上,忍不住皺起眉頭。
傅蘭君敏銳地覺察到父親情緒的不對,她扯一扯姨娘的衣角,輕聲問:「我爹怎麼啦?」
傅榮坐下來:「你爹人就在這裡,要問什麼還非得過一道別人的耳朵?」
姨娘擺擺手,識趣地走到傅榮身邊,輕輕捶打著他的肩膀不說話。傅榮陰沉著臉:「你們兩個來找爹有什麼事?」
傅蘭君撒嬌弄痴:「爹您這話說得,沒事就不能來看您啦?」
傅榮哼一聲:「說吧。」
傅蘭君只得斂了諂媚眉目,乖巧老實地說:「我想辦女學,想讓爹在衙門的學府里給我批個教室。」
打從去年裡慈禧老佛爺諭學部准許開辦女學,傅蘭君的心思就活絡了起來。
傅榮不假思索一口否決:「休想!且不說男女混學不成體統,你有多大的學問,還妄想當起女校長來!」
傅蘭君頂嘴:「我是沒什麼大學問,但我好歹也是在務本讀過書的……」
顧靈毓一個眼神制止住她,自己開口道:「爹,蘭君的女學並不是真教學生們做什麼大學問,只不過教她們認得幾個字,這並沒什麼難的,以蘭君的學問,肯定能勝任。」
傅榮掉轉槍頭看向顧靈毓:「讀什麼書識什麼字,她年紀小不懂事,你也跟著瞎胡鬧。」
話已至此,看來他是決計不肯幫忙了,傅蘭君站起身來,臉拉得老長:「阿秀,我們走。」
姨娘猶在做和事佬:「好容易回家一趟,吃了飯再走吧,姨娘有些事要同你講,來,去我房裡,讓他們爺兒倆說說話。」
她推搡著傅蘭君出了書房,留下顧靈毓和傅榮兩個人。
書房門一關,傅榮的臉色和緩下來,他對顧靈毓說:「剛才我有點起床氣,說的話不好聽,你別放在心上。」
顧靈毓笑一笑:「怕不是起床氣吧。」
心思被說破,傅榮長嘆一聲:「唉,昨天我聽說了過幾個月即將上任的新巡撫的消息。」
顧靈毓表情一動:「可是爹不喜歡的人?」
傅榮冷笑:「何止不喜歡,葉際洲,這個人你聽說過吧?我和他可是老相識了,當年一起讀的書一起入的仕,從年輕時候起我就和他不對付,誰承想,活了大半輩子,他竟然成了我的上級!他這個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除了擅結朋黨別無所長,十年前還不過是在山東當個小小知縣,高升得這樣快,無非是靠著舔洋人膿瘡和續弦的婦人在朝里有個好『乾爹』。嘿,這乾爹和乾女兒到底什麼關係,打量沒有人知道嗎?」
顧靈毓面上不動聲色。原來如此,老對頭已經升了從二品,自己還只是個從四品,如果山南海北地隔著也就罷了,偏偏成了自己的直屬上司,以後要對著一張自己厭惡了大半輩子的臉喊「撫台大人」,難怪老頭子一臉的不忿。
傅榮像是看透了他的腹誹,他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單為著葉際洲頭痛?你畢竟是年輕後生,又是軍人,對朝中縱橫交錯的朋黨網理不清也不敏感。我只說一句,葉際洲在滿人親貴中的靠山,是醇親王。」
顧靈毓眉頭一皺,傅榮見他開悟,鼻子裡哼一聲:「本省巡撫與袁世凱有乾親,袁世凱剛剛被卸了軍權調任什麼花架子外務部,這邊醇親王的人立刻走馬上任成了本省督撫,算盤打得很響哪。功高震主,可見上頭已經對袁世凱起了疑,朝中政局,恐怕要有大震盪。」
顧靈毓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傅榮恨鐵不成鋼:「你怎麼也不上心?若是袁世凱真失勢,對你我翁婿前途恐怕都難說沒有影響!」
顧靈毓雲淡風輕地一笑:「我只是個軍人,只懂打仗,對政治上的東西無心也無力。蘭君辦女學這件事情,爹若抽不出空來幫忙,那我就全權代理了。」
傅榮無奈,只得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確定了辦女學不能靠岳父之後,顧靈毓全權擔過了所有責任,最難解決的問題無非是校舍。他滿寧安府地打聽,終於賃到了一處不小的空宅院。
對於辦女學這件事情,全家人都是反對的,傅蘭君這女學是私學是義學,毫無疑問,上頭既不會給撥款,學生們也不會交束脩,所有經營費用,全靠辦學者家私承擔。顧靈毓的母親明面上以金錢為反對的藉口,在被顧靈毓以傅蘭君自己嫁妝豐厚駁回後,私底下對顧靈毓說:「你不擔心她做這個女校長把心也給做野了?」
顧靈毓笑一笑,不以為意,繼續幫傅蘭君各方面張羅。
趕在中秋之前,校舍拾掇完畢,課程也都擬定好。傅蘭君拉了阿蓓來做自己的助手,又在翼軫的《針石日報》上刊登了消息,招募學生也招募老師,只等老師學生募齊就開課。
有天晚上,睡覺前傅蘭君突然跟顧靈毓提起來:「今天有個人來找我,請纓要做學校的外文老師,教學生們日文,你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