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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02:37 作者: 沈魚藻
顧靈毓一口否決:「不行。」
傅蘭君失望:「為什麼?說好彩頭隨我定的。」
顧靈毓挑眉:「可是也沒規定我不能否定你提的彩頭啊。別惦記我的頭髮了,看看你自己,劉海長得要遮眼睛了。」
他伸手捋一捋傅蘭君的劉海,可不是,捋直了後劉海蓋眉,馬上就要戳眼。顧靈毓按一按傅蘭君的肩膀:「我去拿剪刀,給你修修劉海。」
傅蘭君於是乖乖跪坐在床沿上等他去找剪刀。
顧靈毓拉開梳妝檯的小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把金柄小剪刀,拉一把椅子到床邊坐下:「你伸手接住剪下來的碎頭髮,免得落到床上睡覺扎身子。」
傅蘭君伸出一雙手接在劉海下面,顧靈毓一手夾住頭髮,一手拿著小剪刀細細地剪掉長出來的部分。這活計很簡單,三兩下就完事。顧靈毓放下剪刀拿過垃圾桶讓傅蘭君把碎頭髮抖進去,再拿毛巾擦擦她的手心和眉頭,滿意地打量一下,揉揉她的頭髮:「天色不早了,睡吧。」
關燈躺下後傅蘭君才又想起彩頭那件事來:「我的彩頭……」
顧靈毓背對著她,裝作已經睡熟發出鼾聲,沒有理她。
傅蘭君惦記著自己好不容易贏一次的彩頭,一晚上輾轉難眠,天剛亮她就翻身起來,顧靈毓正背對著她睡得香。看著他的辮子,傅蘭君越看越生氣,她小心翼翼地跨過他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梳妝檯旁邊取出小剪刀又回到床上。
她捏著小剪刀端詳顧靈毓的這條辮子,他的頭髮很好,烏黑順直,不像自己的,髮絲又卷又細。這樣一條好辮子從哪裡下手比較好呢?傅蘭君比畫了又比畫,最終打算從當中鉸斷。
她屏住呼吸彎下腰,用剪刀口咬住他的髮辮,輕輕慢慢地咔嚓咔嚓動剪子。
突然一隻手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你幹什麼?」
傅蘭君嚇了一跳,一走神,手裡的剪刀就被顧靈毓奪了過去。顧靈毓坐起身摸摸髮辮,橫眉立目:「你胡鬧些什麼,現在上頭防亂黨防得緊,我這個時候剪了頭髮是上趕著去給人作筏子嗎?」
傅蘭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她做小伏低討好顧靈毓:「我幫你梳辮子,保證誰都看不出來。」
好在顧靈毓頭發生得多而密,傅蘭君力氣又小,沒有鉸透,損失不大,尚且能遮掩。傅蘭君殷勤地給他拆開發辮,用木梳梳一梳,梳掉已經斷了的頭髮,再把頭髮分成三股來結辮。她的手藝竟然不錯,手指蝴蝶似的在他的烏髮間翩躚,顧靈毓「撲哧」一笑,傅蘭君隨口問:「你笑什麼?」
顧靈毓說:「我在想,咱們兩個也算是世家公子小姐的出身,竟然一個會動剪刀一個會結辮子,哪天要是敗光了家產,倒不妨去做個剃頭匠,那時我挑擔子你燒熱水,想想也怪有趣的。」
傅蘭君扯一扯他的辮子:「哪有你這樣咒自己家的。我只給兩個人結過辮子,一個我爹,一個你。」
顧靈毓被她扯得頭向後仰,看著他那飽滿的圓腦殼,傅蘭君突然大起惡作劇的心,摸摸他的腦瓜頂,嘴裡念叨:「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顧靈毓「哧」地一笑,捉住她的手腕:「換一句好不好?」
「啊?」傅蘭君懵懂。
「情人撫我頂,結髮受同心啊。」
很快就到了年關,顧家上下都忙碌起來,好像只剩下顧靈毓和傅蘭君是閒人。
看著下人們忙來忙去,傅蘭君對顧靈毓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在你們家過年呢。」
顧靈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我也是第一次。」
傅蘭君輕輕「呀」一聲,捂住了嘴。
顧靈毓倒笑了:「翼軫今天同我說他想帶阿蓓去杭州小住幾天,約我們一起,你想去嗎?」
傅蘭君當然求之不得。
初二回過門後,顧靈毓、傅蘭君就和翼軫夫婦一起踏上了去杭州的路。
到了杭州傅蘭君才知道,原來阿蓓已經懷孕三個月了,他們老家的風俗,出三個月安了胎才許對人說。傅蘭君忙道喜,又預定了做孩子的乾娘。
翼軫這個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書生一路上和顧靈毓說的也莫過於家國大事,從日俄的戰爭說起,什麼收回路權什麼抵制美貨的,傅蘭君聽著好無趣,一直打瞌睡。
好不容易到了杭州,剛安頓下來,翼軫又提議去育英書院看看,顧靈毓看出傅蘭君不想去,就以舟車勞頓阿蓓又有孕在身為由,讓傅蘭君留下來陪阿蓓,自己陪翼軫出門去。
一直到晚上他們才回來,翼軫猶在滔滔不絕,對書院滿口稱讚。顧靈毓倒是像一貫那樣表情淡淡的。
晚上氣溫驟降,半夜裡飄起了鵝毛大雪,一直到清晨雪還在下。無垠大雪遮天蔽日,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真乾淨,遮蔽了污穢,露出的一切看上去都清新可人。
傅蘭君揣著手爐在廊檐下看雪,隨口說:「這倒是個去湖心亭看雪的好日子。」
當下就定了下午去湖心亭看雪。
翼軫托朋友找了條船來,四個人乘船去湖心亭,僱船家半天,勞煩他操持瑣事,溫酒煮茶。
上了亭子雪還未停,舉目四望,天下大白,天水交接處一片烏蒙蒙,像極淡的水墨畫受潮暈開。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原來文章里寫的是真的。」傅蘭君扶著欄杆望著眼前美景,不由得感慨。顧靈毓拉著她坐下來,把手爐塞進她手裡,又掖一掖她的衣領子:「欄杆冷,小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