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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01:34 作者: 月晚眠
    季文業身體顫抖,拄著拐棍的手背攥起了青筋,臉色陰沉駭人。

    這場指責如同紛飛的火星,一旦點燃便有燎原之勢。季塵眼稍微紅,低沉的聲線緩緩從薄唇中吐出,「所以您這樣做到底是是為了季寧好,還是只是想讓我再復刻一遍您聯姻下不堪的人生?」

    咚——

    一記悶響狠狠地砸在季塵的臉上,眼角瞬間破皮出血。

    「你再說一遍!」

    羞怒幾乎讓季文業失去理智。他沒停手,一棍又一棍落下,妄圖用這樣的方式來逼迫一個人屈服就範。

    可他忘了,季塵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因為母親想要一心討好他的小孩了。

    季塵的脊背挺得筆直,額頭冒著細細涔涔的汗珠,嘴裡硬是沒有發出聲。

    -

    宴會廳內。

    季塵和季文業出去後桌上的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沒人說話只是互相偷偷打量著對方。姜一檸坐在黎雅的旁邊,她不管問什麼姜一檸都只是點頭或者搖頭,眼神始終落在桌子下面。

    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要來人的跡象,黎雅率先打破了沉默,「沈先生是哪裡人呀?」

    沈之誠的目光從別處轉過來:「我父母是林宜人,不過我出生就在法國了。」

    他說話時不緊不慢,還帶著微笑,再細微的問題都會認真回答。似乎語速、說話的表情都是一套標準化的流程。

    當一個人男人有錢有顏,還謙虛紳士,那麼他大概率會迷倒一眾女生。

    「那您漢語說得真好。」黎雅笑了笑,話鋒轉得快,「您住法國哪兒?我和一檸都在法國待過一段時間。」

    姜一檸微微頓住,一陣木然感從下顎傳到頭皮,整張臉慘白。

    回答時沈之誠卻看向姜一檸,笑意不達眼底,「巴黎。」

    「巴黎啊!」黎雅伸手捏住姜一檸的胳膊晃了晃她,然後挑眉道,「我們也是,這不是巧了嘛!」

    沈之誠:「季太太也在巴黎待過?」

    姜一檸咬著唇不說話,下唇幾乎已經失了血色。

    沈之誠又接著說:「難怪我會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你。」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這話里話外的怪異怎麼也都能聽出幾分,加之姜一檸整晚的反應,誰都會覺得這好像不僅僅是巧合那麼簡單。

    黎雅提姜一檸擋了話題:「沈先生這次回國是打算長住嗎?怎麼會到北銘來呀?」

    白盛閒了多時,此刻輕聲制止道,「黎雅,再問就不禮貌了。」

    「沒事的,白先生,我倒覺得黎小姐的性格可愛。」

    沈之誠轉身又繼續對黎雅說話。

    「我就是回國做筆生意,順便——」

    「看看能不能跟我那位故人敘敘舊。」

    心跳好像停止了,一瞬間天旋地轉。

    姜一檸感覺腦袋嗡嗡的,大口喘著氣。她下意識就是想逃,想要立馬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腿是軟的,她甚至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就像那些用塑膠袋套頭自殺的人一樣,她的口鼻像是被捂住了,裡面的空氣一點點在流失。她快窒息了,快死了,她好害怕。

    可內心卻好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她:死了就會好的,一切就會結束了。

    這是嚴重的驚恐症。

    在病發時,那種瀕死的感覺會將人壓得喘不過來氣。患者只有不求激發自救的本能,才能稍稍緩解。

    可姜一檸在想,結束就真的會好嗎?

    她好想放棄了。

    身體在往下沉...

    下一秒,一隻手將她從虛無的自我意識里拽了出來。掌心的溫度像是給她仿佛在催化某種情緒的滋生,而那隻手好像可以撫平所有的不安與躁鬱。

    「不好意思,我們先失陪了。」

    季塵拉著她,帶她離開。

    這片困住她的沼澤。

    -

    出來時,天空還飄著雨,他們走得匆忙連傘也沒拿。

    季塵把姜一檸攏到臂彎中,然後把手裡的外套頂在頭上,一路往宅子外面走。

    緩慢地在雨中走著,似乎這場雨也催促不了他們。

    姜一檸低著頭症狀緩解了許多,好像只要跟季塵在一起她就會覺得安心。

    雨水落著青石地面上濺起涼意,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並排著走。

    「對不起。」

    姜一檸轉頭微愣,不知道他這句對不起指的是什麼。

    他們繼續走著。

    半晌。

    季塵喊她的名字——

    「姜一檸。」

    一字一句,鄭重其事。

    她停住,轉身在那攏寬大的西裝下看著他。

    庭院深深,在夜晚亮著幾許燈光。又因雨霧蒙蒙,讓這層層亮光朦朧中染上水汽。西裝的陰影之下,姜一檸看不太清季塵的臉,只大概知道他眉頭鎖著。

    「你會離開我嗎?」他聲音喑啞帶著股討好,眼底是說不清的繾綣。

    頭頂的西裝像是天然的隔音器皿,他們在裡面聲音密不透風。姜一檸的心跳剛剛平緩下來,突然被他這麼一問又陡然加快。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她從小就有些死板、固守成規,連哄騙都學不來。

    她甚至有些害怕,有些想哭。今晚發生太多太多事情了,她緊繃著的那根神經一碰就斷。

    好一會兒她才問:「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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