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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50:43 作者: 繪秋
    沈燼沒吭聲,這些事情,林和豫早就告訴過他了。

    再聽一遍,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心疼。

    這一次,是他愛的姑娘,親自在他面前,把沒有癒合的傷口扒開,將鮮血淋漓的一面展現在他眼前。

    他閉了閉眼睛,片刻後,才重新睜開眼睛,伸手握住秋隨垂在膝蓋的手。

    秋隨手指微微一動。

    她呆了片刻,才反手勾住沈燼的手指。

    沈燼和她的中指上都戴著戒指,是一對。

    秋隨看著兩根勾住的中指上的對戒,突然心底就舒緩了不少。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後來被一對生育希望渺茫的夫妻領養了,」秋隨聲音很淡,她像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不過,我也說了,我這個人運氣不好,命運也從來沒有眷顧過我。」

    她語氣停頓了片刻,自嘲一般笑了笑:「我養父母在領養我一年後,有了一個親生女兒,你今天白天也見過的,俞染月,現在娛樂圈最熱的小花旦之一。」

    「好像就是從俞染月出生之後,」秋隨有些失神,深吸了口氣,才鼓起勇氣開口,「我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養父母不再喜歡我,」秋隨聲音低落,頭也越發低下去,「無論林老師如何在養父母面前誇獎我,說如果好好培養,我未來能夠成為一個比肩他的書法家。無論我的學習成績有多好,永遠是年紀前幾,得到的獎狀可以摞成一疊,家長會永遠都是被表揚的那個孩子。」

    「沒有用。」

    秋隨搖了搖頭,她聲音帶著點哭腔:「養父母都不愛我,他們只愛俞染月。」

    沈燼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揪住,疼的無法呼吸。

    他視線落在秋隨因為低頭而露出的發頂上,片刻後,他勾住秋隨中指的手指逐漸收緊,將她冰冷的手包裹其中。

    「他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俞染月身上,沒有人關心我,我理解,」 秋隨用力牽起唇角,彎出一個牽強的弧度,「畢竟,我是養女嘛,俞染月是親生女兒嘛,我都理解的。」

    「我甚至連爭奪養父母的愛這件事情都沒辦法做,因為我和俞染月,從來都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再後來,他們一心兼顧俞染月,沒有時間顧忌我,也不想浪費錢在我身上,我也理解。」

    「以林老師的資歷地位和名聲,收費的確不算便宜,林老師心疼我,主動提出學費減半,我才有機會繼續學習書法。」

    「他們沒有時間接送我,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一個人坐公交車,學會在陌生的地方記地名認方向,學會安靜不惹麻煩不添亂。」

    「沈燼,」秋隨說,「你以前不是一直很驚訝我的方向感為什麼這麼好嗎?因為我小時候就學會了這一切。」

    「以前有句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其實不是的,是不被愛的孩子才會早當家。」

    「為了活下去,不被愛的孩子會被迫學會所有她能學會的一切技巧。」

    「俞染月長大之後,要一邊讀書,一邊去更加有名望的老師那裡參加培訓班,養父母再一次提出來,我不要再去林老師家學習了,俞染月代替我去。」

    「你看,沈燼,」秋隨吸了吸鼻子,「他們根本不是沒有錢,俞染月學習藝術又同時學習書法,他們付得起學費,但是,俞染月學習藝術,我學習書法,他們就付不起這個錢了。即使林老師給我的學費打半折,俞染月的學費不打折。」

    沈燼安靜的聽著,明明這些事情,他都從林和豫口中聽過了。

    明明林和豫講述的時候,憐惜和可憐的語氣顯而易見。

    而秋隨在講述的時候,聲音平淡,甚至還會偶爾自嘲。

    但他莫名覺得心臟像是空了一個洞,有狂風從四面吹進來,吹的他心口發疼,說不出話來。

    「還是林老師捨不得我,讓我和俞染月一起做了他的學生,」秋隨微微偏頭,覺得有些好笑,「林老師可能覺得,是俞染月沾了我的光,否則,以俞染月的書法能力,根本不夠資格做他的學生。」

    「其實不是的,」秋隨緩緩搖頭,「是我沾了俞染月的光。」

    「我的養父母是為了俞染月能夠順利成為林老師的學生,才妥協同意我也一起跟著去學習,」秋隨眼神有些空,「如果不是因為俞染月,即使林老師不收取我的一丁點兒學費,我也根本沒辦法繼續去學習書法。」

    「後來,我上初中,沒有再去林老師家學過書法,」秋隨沒有停頓,她繼續說,「林老師沒說什麼,送給我幾支毛筆和一疊宣紙,他說,不學書法了沒關係,心煩意亂的時候自己隨便寫寫也是好的,書法能靜心,可養人。」

    「俞染月和我進了同一所初中,之後,也和我進了同一所高中,我們見了面也從來裝作不認識,當然,也沒有人會懷疑我們是姐妹,因為我們不僅不是同一個姓,就連穿著打扮都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高考那天,」秋隨閉了閉眼睛,片刻後,才用盡全力繼續開口,「我缺席了第一場考試。」

    沈燼一愣,他握著秋隨的手猛地僵住。

    這是林和豫沒有告訴他的秋隨的曾經。

    也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秋隨的過去。

    「第一次高考的第一天早上,我被他們鎖在了自己的房間裡,你知道的,俞家住在五樓,」秋隨的聲音很低,語速變得有些快,不帶絲毫停頓,仿佛想要儘快將這一段匆匆帶過,「他們不讓我參加高考,說沒有多餘的錢給我支付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但是俞染月要籌備參加藝術招生的考試,所以,他們讓我放棄讀大學,去工廠打工,給俞染月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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