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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9:59 作者: 臨淵魚兒
她睡在了他之前睡的位置,徐墨凜只好躺到里側,剛閉上眼,她感知到他的存在,如同磁鐵找到了相吸的另一半,很自然地窩進他懷中,手搭在他腰間,睡顏恬靜,呼吸均勻。
徐墨凜想起之前的三次同床共枕,無論睡前他們的距離隔得多遠,醒來她總是在他懷裡,睡著的徐太太對他格外依賴,即使他一次次以不近人情的冷硬態度牴觸她的靠近,一次次地將她推遠。
也許,是他做錯了?
徐墨凜低頭,目光落在她自然閉合的紅唇上,不可否認,在那個瞬間,他確實生出想吻她的衝動。
曲鳶難得又是一夜好眠,睡到天光大亮,被撞門聲驚醒,噪音擾人清夢,她輕聲嘟囔:「怎麼這麼吵啊?」
她聽到立在窗前的男人低低應答道:「朱靜來了。」
朱靜???
難道是他金屋藏嬌的心上人?
看來是仗著受他寵愛,明目張胆地找上門示威了,曲鳶睡意驟消,準備先看一看對方的廬山真面目再做打算,她來到窗邊,只見院子裡多了一隻肥頭大耳,不知在哪個泥潭滾過的豬,哼哼唧唧,這裡嗅嗅,那裡聞聞,憨態可掬。
朱靜來了。
豬進來了……
徐墨凜的心上人是一隻大肥豬。
曲鳶沒忍住笑出了聲。
「什麼事這麼高興?」
曲鳶指著窗外:「這隻豬很可愛。」
她是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豬,往常它們都是以食物的狀態出現在餐桌上。
女孩子長發散亂肩側,面容精緻,瑩白似玉,杏眸浮現星星點點的笑意,像暗夜低垂的星空,令人不自覺沉迷。
徐墨凜定定地看著她,喉結微動,沒接話,彎腰在她腳邊放了一雙平底鞋:「試試。」
曲鳶的斷根高跟鞋既當涼鞋,又當拖鞋,鞋帶已經斷掉了,她沒想到他會留意到這種細節,這雙平底鞋由軟草編織而成,樣式簡約輕便,鞋底特地做了防滑,穿起來很合腳,很舒服。
和他之前送的月隕高跟鞋,有著天壤之別。
曲鳶心情有點兒複雜,笑吟吟地看他:「你知道男人送女人鞋子有什麼寓意嗎?」
「什麼?」
「寓意著,」曲鳶意味深長,字字清晰地說,「她將來會離開他。」
話聲落地,她沒再看他,穿著他送的平底草鞋,步伐輕盈地走出去了。
徐墨凜逆著光,一瞬不瞬地看她背影,垂在身側的手虛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浮現。
按照計劃,他們吃過午飯就會離開小公雞村,但由於接連下暴雨,造成山路塌方,無法通行,只能多待兩天。
雨停的午後,曲鳶整理行李箱時發現她的一件粉紫色蕾絲內衣不翼而飛了,小公雞村民情淳樸,可以排除人為偷竊的可能性,曲鳶猜測應該是被貓,或者鳥之類的調皮動物叼走了。
由於住處居高臨下,擁有俯瞰全村的視野,她留意過村里其他女人曬在院子裡的內衣,全是類似的保守款式和顏色,這意味著,只要蕾絲內衣一出現在村裡的某個地方,就能確定是她的。
畢竟是私密的貼身物品,曲鳶並不希望它暴露在大眾視野中,可找遍各處都找不到,她想到那隻日夜蹲守在窗下等待投餵的羊,也許它目睹了「小偷」的作案過程?
她用一根玉米把貪吃的小羊誘進屋,悄悄把同款的淡藍色蕾絲內衣拿給它看,它一口吃掉了玉米,甩著頭走出去。
失敗了。
曲鳶為自己的荒唐舉動感到好笑,將內衣放回防潮袋,小羊去而復返,張嘴咬住了她的裙擺,直往外扯,像是在催促她。
於是,曲鳶半信半疑地跟它出了門,沿著小路進入一片樹林,樹木遮天蔽日,腳下泥土濕軟,踩著棉花似的,偶爾從林中深處傳來幾聲清脆鳥鳴,周圍越發幽靜了,隱隱約約能聽到水流聲。
小羊走在前面,身子一扭一扭的,兩片屁股蛋兒高高低低,走幾步就要回頭看她,曲鳶觀察了半路,這小東西該不會是在模仿她走路吧?
舞蹈出身的人,長期訓練下來,會形成舞者獨有的氣質,形體和姿態,史密斯夫人就曾誇讚過曲鳶是天生的舞蹈家,連走路都像在優美起舞。
曲蓉蓉有段時間也學過她的走路姿勢,可惜東施效顰,學得不倫不類,還比不上這隻聰明得不像話的小羊,至少它把精髓學到了。
走到樹林盡頭了,天光乍現,出現在曲鳶眼前的是一面懸崖,底下是開滿野花的峽谷,一簇簇淺紅,一叢叢紫粉,一堆堆雪白,在漫山遍野涌動的綠意中,美得像是莫奈油畫在大自然的重現。
天邊堆著灰色的雲,邊緣泛出銀光,群山綿延到天際,遠看瀑布掛山間,近處有斜坡梯田,收了稻子,蓄著水,像嵌著一面面層次分明的明鏡,田坎上站著戴破草帽的稻草人,襤褸的空袖在風中招搖。
寂靜,空曠,高遠,明亮。
仿佛能讓人忘記所有的煩惱悲傷,洗盡鉛華,返璞歸真。
曲鳶在懸崖邊迎風而立,裙擺紛飛,亭亭如樹,無憂無懼,一顆心前所未有地清明、平靜,妥善地跳動在它該跳動的地方,她笑顏清淺,有種說不出的自在與喜悅。
一隻黑鷹從峭壁間飛起,直入雲霄。
小羊的頭探出了懸崖外,曲鳶跟著往前走了兩步,停在安全的位置,降低重心,視線斜落,峭壁上築著一個個鷹巢,半截粉紫色內衣肩帶在半空隨風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