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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無窮無盡的恐慌、痛苦如同一把把匕首,不分晝夜的襲向他,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為何她還不醒?

    他不分晝夜的親筆抄寫著一篇篇平安經,他求來了五千八百張平安符,神思癲狂,理智全失,只期盼能有一張有奇效。

    如今見到她醒了,才是鬆了一口氣。

    一口氣松下來,只覺得身體各處都變化起來,從最初的渾渾噩噩虛無縹緲見到了她,聽到了她的聲音才算是落了地生了根。

    終是無須再如浮萍漂浮不定了......

    他止不住也不想繼續掩藏,朝著玉照暴露了自己最怯懦的一面,伏下身子將自己的臉埋在她肩窩裡,雙手小心翼翼的環過她,將她環進懷裡。

    一遍一遍反覆在她肩頭重複,低聲呢喃的念著:「不是夢,不是夢,寶兒回家了......」

    是啊,她的家,他們的家。

    兩人緊緊貼著彼此,聽著對方的呼吸,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明明以前日日夜夜都能體會的到的溫度,如今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如此的來之不易,如此的小心翼翼,竟是都止不住的想要流下淚來。

    趙玄摟住她纖細的身體,不禁失神起來,這般嬌弱小巧的姑娘,卻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往後,他所有的眷念,他一切的一切,都系在這一人身上,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了。

    玉照本就是一個心思細膩之人,她才醒來,一時半會兒還在想著那個夢裡,一會兒為了夢裡的那個他心酸又悲愴,一會兒又高興見到了道長,是活生生的道長。

    昏迷了多日,總是神魂不穩的,至今她仍傻傻的瞪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帶著濃重鼻音,以及前所未有的虛弱:「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以為自己一清醒過來,便要見到那片冰天雪地,要面對恐怖瘋狂的顧升。

    如今見到了她的郎君,該是有多高興。可高興之餘又有一處思緒被牽扯在那個時空,忘不掉那個夢境,那個白髮蒼蒼的他......

    她真是個貪心的人吶,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郎君,又悲哀於那個他。

    趙玄只以為她想起了顧升挾走她的那段日子,努力壓制住心口源源不斷的痛苦,如同往日一般緩緩撫摸安慰著她薄薄的背脊,與她貼的那般的近,近的鼻樑都緊緊抵靠在玉照的額上。

    他帶著沙啞的鼻音,叫玉照以為他也要如自己一般,要流出眼淚來了。

    「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往後餘生,日日夜夜他們都要在一起。

    玉照看了看他,止不住的擔憂起來,如顧升說的,皇后在親蠶禮當日被人擄走,便是回來名聲也沒了,她日後還如何服眾?

    她雖然與顧升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可旁人相信嗎?

    旁人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道長呢......他相信嗎?

    她胸口發堵,有些艱難的動了動唇畔,想要解釋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事兒仿佛她一主動開口解釋就變了味了,日後或許永遠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們來之不易的重逢都在這根刺的折磨下變了味。

    趙玄如何不知玉照的所想,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吻上了她溫軟的唇,清冷的薄唇卻帶給她細細密密的吻,將她慢慢的緊緊包裹在懷裡。熟悉的氣味堅硬的身軀環著玉照,慢慢的驅散了纏繞在她周身的嚴寒絕望,以及那些錯綜複雜令人絕望的情緒。

    他至始至終沒有問她一句,更沒有安慰她一句,卻又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等察覺玉照不在僵硬之時,才沙啞著聲音道:「朕知道,朕什麼都知道,知道寶兒有多勇敢,多堅強。寶兒從未騎過馬,卻騎著馬跑過了十三里雪路。」

    罪人自然已經招供了一切,他知道了他的姑娘在他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吃盡了苦楚。

    身體抱恙,還食不果腹,她那般膽小的人,一路該有多絕望恐慌。

    玉照「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她所有的委屈接連不斷的漫上了心頭,叫她記起了那段屈辱痛苦,折磨的日子。

    那段她只能啃難吃的大餅包子,風餐露宿的日子,她立刻覺得全身都泛起了疼痛,臉頰手背的凍傷都還沒有痊癒,如今還覺得又疼又癢。

    還有那個恐怖瘋癲的顧升,一意孤行將她擄走的顧升。

    她推開了抱著她的趙玄,悲哀地嗚咽了起來,她很想大聲的質問他,卻虛弱的只能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流著淚嗚嗚的哭,好半晌才控訴起來:「你為什麼才來,你知道我......」

    道長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嗎?

    她那時都恨不得死了去,凍死在冰天雪地里.......

    趙玄手足無措的擦著玉照的眼淚,反覆的說著一句話:「都是朕的錯。」

    他的疏忽大意,他的自以為是,叫他的寶兒吃了如此大苦。

    他如何不恨自己?若是寶兒有個三長兩短,趙玄深知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是他的自大狂妄造成的這一切。

    玉照發現了道長憔悴的模樣。

    他瘦了好多好多,眼下一片青紫,眼眶通紅,眸中更是布滿血絲,看著駭人。

    玉照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頓時難受了起來,控訴的話都忘了個乾淨。

    只好訥訥的將舌頭伸出來,察覺到還沒長好的傷口,哀淒的擠出兩滴眼淚朝他訴說著:「你看我的舌,當時我想要咬舌自盡來的,結果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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