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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你是要回京城?今日便要連夜往官署?你這事兒,如今官署可不會管。」
玉照有些無奈,不知該如何做,仍只能堅持道:「將軍能借我馬嗎?不管管不管,我總得去問一問,要是不管的話,我便自己再想辦法入京去。」
顧老將軍似乎對她的身份存著遲疑,還欲繼續追問,陳平見狀無奈打岔道:「義父,行了吧!您往日話也不多,今日怎麼就問東問西的?眼看就要天黑了,趕緊把你那馬借給我使喚,我早些送她過去。」
這差了年齡的二人,相處間言辭倒還真像父子一般,陳平對著顧將軍有些沒大沒小,看著威嚴不苟言笑的顧將軍竟然也不生氣。
他沒理會陳平的話,犀利的目光繼續掃視著玉照渾身上下,開口有些迷茫,是玉照聽不懂也不能理解的飽經滄桑:「姑娘生的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
玉照本該急著走,聽他這般說竟然怔在了當場,她不知為何覺得頭暈氣悶,似乎被一種不屬於她的情緒左右著身體,叫她非常的難受。
玉照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要悲慘的微笑,帶上了幾分認真:「顧叔的年歲,那位故人也不小了吧?」
顧將軍一頓,回想了起來那人,他對她的最終印象還停留在那一年,二十有四的年紀,正是花信年華,多年輕啊。
要是她人還活著,是不是也是跟他一般年歲?
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子了?
顧老將軍想到此處,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自被流放到了這處,從最開始的憤恨不甘,到如今這幾年許是經歷的多了,也漸漸想開了許多。
他因膽怯不敢面對去查證,憑著旁人的三言兩語和一些啼笑皆非的所謂證據,懷疑起二人的血緣關係。
他永遠記得那日他才答應了休沐日要帶她去京郊放風箏,半夜被人匆忙叫醒,望著枕邊還沉睡著的人,他沒吵醒她。
匆匆趕往母親院裡,母親上吊自盡才被人解救了下來,一見他便啜泣不止。
妹妹趕過來一說起來也是哭:「母親是丟不起這個人!哥哥可知,為何你二人成婚四年沒有好消息?你二人是親兄妹!原來是亂了人倫綱常!」
面對著那些可笑的證據顧升只覺得驚心駭目,更是連看都不敢細看。
如今想來,虧得他還是大理寺卿,但凡他多多調查一番,也不至於......
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遠了,使她受盡了委屈。
後來她遇到了待她更好的人,那時起自己就該放下了。
他如今便是守著回憶度日,在此處教養孩童騎射打獵,讀書習字。雖清貧度日,卻也頗受人敬仰,日子一日一日的過下來,他從朱顏綠髮到如今白髮蒼蒼,見著一群自己親自教養大的小伙子在這片山野里縱橫,守衛著國土,倒也不難熬。
至少比那人要輕鬆。
愛有多深重如今便有多痛苦,他再是痛苦,也比不上那人吧。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便過了這麼多年了。他這兩年身子漸差,久居苦寒之地,年輕時不覺得,老來常有病痛襲來,也不知還能活上幾年。
在此地為將守衛國土,也算是承了父親遺願,他也無憾了。
「不小了,離世都有足足五十個年頭了。」顧老將軍面上寡淡,似乎不欲多談。
他叫二人在原地等了會兒,自己回去房裡拿了些盤纏出來,丟給陳平淡淡道:「馬在馬廄里,你自己去牽,記得套一輛車,外頭風雪大,一個姑娘家不像你皮厚。」
玉照頓時不勝感激,熱淚盈眶,都不知說些什麼好。
她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總是遇到這般好的人,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姑娘,玉照立刻問起他的名諱:「顧叔叫什麼名字?聽陳平說你也是京中人士?你可還有家人留在京城?需不需要寫信叫我給你送過去?」
要是可以,她日後便好好的替這位老人看顧一下他京中的家人。
顧將軍不欲多言,倒是陳平替著他說起來:「你可別小瞧我們這兒,我義父原先可是世家子弟,京城的魏國公你知道不?若不是前些年得罪了人,也不至於來這苦寒之地,我義父可是京城裡的國公爺。」
顧將軍皺眉,呵斥起陳平來:「都是些過往雲煙,說來做什麼?」
爵位也早早被除了,如今再說起魏國公,還有誰知曉?
倒是玉照聽了這些,腦子裡忽的一聲轟鳴炸響,顧姓,京城的魏國公,還有那般叫她眼熟的面容......
她一瞬間手腳發麻,看了眼老人,怪不得覺得眼熟,這人可不就是顧升的老年模樣?
如此明顯,簡直和那青年顧升生的一般模樣,為何她現在才發現?
方才還滿山遍野追自己的賊人如今一下子成老頭了?還做了邊關的將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玉照只覺得渾身被浸泡到了涼水裡,冰水裡,沉下去又撈起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年輕的身體和手腳,拼命用自己的指甲掐著自己的指頭,手心,她使了全力,早該破皮流血了,可這會兒她察覺不到半點兒疼痛。
又是在做夢不成?
玉照壓住心底的恐慌,為何這個夢與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如此的真實......
顧升說的五十年......
難不成自己騎個馬的功夫,竟然已經過去了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