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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館主微沉了面色,接過看了眼,一隻精緻的琉璃耳璫,卻只有單只。

    琉璃難尋,更何況是這種粉色的,裡頭竟巧妙的打孔了的,想必是價值不菲。雖只是單只,賣了恐也值不少銀子。

    館主放到手心左右翻看,思慮良久。

    他並非看不出來,今日女子對那男子的妥協,只是他一個鰥夫帶著個小兒,如何也不敢幫她。

    小孩兒有些擔憂,怕他爹把他新的來的玩具賣了,便仰起臉童真無邪的問他:「爹爹能還給我了嗎?」

    館主倒是沒打上賣這東西的主意,左右還不缺錢缺到跟兒子搶玩具的地步,隨手塞回給兒子,想了想還是下了決定,算是最後良心了一回:「爹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睡覺。」

    一般的孩子絕對不同意,甚至要哭鬧起來,可這孩子沒娘,叫他一個糙男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沒娘的孩子總是懂事的早,半點兒不哭不鬧,點點頭答應:「好吧,爹爹你早去早回。」

    館主有幾分感念的摸了摸孩子的頭,起身裹了層厚重的大襖,又往外套了件他們這兒用來抵禦風寒的皮裘,便往外出走去。

    當天夜裡,蒼穹一片潔白無垠,一輪明月高懸,館主拄著拐杖,騎上了他那隻瘸眼老驢,深一腳淺一腳的奔馳在雪地里。

    他們這處,都快位於大齊邊境之處了,地勢寒冽,一年四季只有冬日,如今三月尚且滿境飛雪。

    都說這是塊被遺忘了的土地。

    他越走到路上越後悔,自己好端端的管著閒事作甚?自家小兒還在家等著呢。

    可都行了許久的路,再回去也未免半途而廢,便繼續行走,又是大風又是大雪,他那瘸腿毛驢都險些被凍死,才算是遠遠見著了衙門的門。

    去時正好趕上官署開門,連忙上前將來龍去脈跟幾個小吏一說,衙門的小吏甚至沒叫他進門,只將他攔在門外,幾人皆是不當回事,只隨意聽了他說的話,便笑了起來:「你一個郎中,管這等閒事做什麼?」

    「看不出你還這般的熱心腸?」

    「大人,那婦人皮膚生的白,一看便不會咱們這地兒的人,還開口朝我求救,似乎與同行男子不是一路人。」館主好聲好氣的說,今日給那婦人瞧脈之時,那婦人容貌藏在衣服之下,他未曾見到。

    可自己給她把脈之時,便隱隱有所察覺,女子手腕纖細潔白,手掌更是無一絲薄繭,入目皆是一片瓷白。

    一看便是自生來十指不沾陽春水,身邊奴婢成群的。

    如何會跑到他們這處地方來?真是造孽......

    「這年頭買賣婢女的事兒的還少?或是哪戶大戶人家的私奔出來的,多了去了,都管,管的了那麼多?我們官署通通幾個人啊?」

    他好說歹說,小吏都不信,竟然還揶揄他起來,嘴裡嘖嘖兩聲,怪笑道:「喲,你這個鰥夫還知曉人家夫人生的白?是不是趁著給人家把脈時候,伸手偷摸了啊?」

    館主是個鰥夫,全鎮上人都知,也不是個秘密。

    館主見這幾人不信,反而這般羞辱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氣,卻也別無他法,餵了小毛驢吃了些草料,便往回走去。

    ......

    玉照自被帶回了客棧,便匆匆病倒。

    這回卻不是裝出的病,是真病了。

    連日趕路,本就寒冷,再加上一路的擔驚受怕,玉照只覺得手腳越愛越冷,頭重腳輕,完全走不了路。

    顧升早備好了乾糧打算繼續出發,將她這幅模樣以為是又刻意裝病不肯走,沉了臉正欲威脅她,玉照便匆匆滾下床嘔吐起來。

    將今天早上囫圇吞下的幾口又全吐了出來,難受的她眼角通紅,下睫之上都墜著濕潤淚水。

    顧升走到她跟前蹲下,玉照想要躲開他都沒有力氣。

    他拂掉玉照散亂的頭髮,將自己冰涼的手背貼上其前額,手背一片滾燙。

    「你病的這般嚴重,怎麼不說......」顧升緊張起來,發高燒可是麻煩事,一個處理不好,小命都沒了。

    玉照艱難離他遠了點,靠回了床頭閉著眼睛喃喃自語:「燒就燒吧,最好把我燒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從里沒受過這等苦,吃的是最難吃的,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叫她全身發癢,舌頭又破了口子,無法正常吞咽進食,如今還發起了高燒來。活在這世上的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折磨。

    她覺得顧升說的對,被擄走的皇后,名聲也毀了,若是真平安回去了,還不知要面對多少閒言碎語。

    說不準道長以為她死了,重新娶了其它人,自己回去後說不準都忘了自己了,說不準孩子都有了。

    事已至此,顧升自然不敢再叫她趕路,哪怕明知多留在大齊一日,便多萬般風險。

    那日也是利用天災動亂冒險成功,若是一旦屍身遭到發現,金蟬脫殼一計不成,那人很快便能找到他們。

    可饒是如此,也不敢叫她帶病趕路。

    到了深夜,玉照發熱越來越嚴重,身體忽冷忽熱,睡一會兒醒一會兒,跟著神情恍惚起來。

    許是難受的厲害,她蜷縮在床上,嘴裡不知小說哼著什麼。

    顧升端著湯藥走到她床邊,伸手撫上她的前額和臉頰,抿唇聽她迷迷糊糊說了半天,什麼也沒聽明白,這才明白過來她恐怕是在說夢話。

    見她睡了半日也不見清醒,顧升心下慌張,伸手搖了搖她:「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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