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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只可惜他們本朝早有真龍,蛇龍相爭,豈非不自量力。
廣陵郡王被捉拿之時,也是如今陛下這般,駭人的平靜。
趙玄一瞬間失聰了一般,自那句石海皇后未曾救出之後,便只聽到曹都統嘴角掀動,卻聽不見他說什麼。
那一瞬間似乎天地失聲。
他心神恍惚的掀開營帳,冰冷刺骨的寒風迎面拂過,掀起了他鬢角的發。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翻身上馬,一甩韁繩,馬兒朝著外出飛奔而去。
他似醉酒一般,腦子裡浮現出一團團白色光暈,黑色纏繞著的絲線,亂作一團,叫他難以端坐在馬背上,夜風一陣陣吹過,趙玄凍得冰涼的臉,倒是恢復了一些神色。
寶兒還在等他回去,他要快一點,再快上一點......
她那般乖巧的姑娘,如何會出事。
她一定在怪自己,怪自己說好了歸來的時日,卻晚了幾日。
找人來騙自己的,一定是。
***
京郊麓山底下———
皇后遇險,何等大事,幾乎是能動用的上的人連夜都趕過來挖掘。
連著四夜不眠不休的挖掘,才只挖了不足十一。
當夜電閃雷鳴,風雪交加。
.
兩人間分離了許久,重新見面恨不得融為一體。
趙玄用下巴抵著她頭頂的發旋,聽著她含糊不清的鬧脾氣,抱怨自己騙了她,並且扳著手指仔細算起來。
「說好的半個月,最遲二十日,可你整整二十五日都沒有回來,連信也不給我。」
趙玄從未如此的難受,他攥著那雙布滿泥濘的手,痛苦起來,悔意侵蝕著他的五臟,連夜的不眠不休壓不倒他,這一句話幾乎要壓倒他。
「是朕食言了......」
玉照不答話了,將他的大掌掰開,將自己冰涼的臉貼著其上,不再言語。
今日她的話少。與往日的活潑嘰嘰喳喳半點不同,身子又是如此的冰涼,趙玄卻恍若未覺。
只裝聾作啞,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他覺得這般也好,無論怎樣叫他跟他的寶兒在一起就好。
單只手握著她纖細的臂彎,將她拉到懷裡,用力到指節都是一片青白。
「你弄疼我了,你鬆手......」
玉照蹙起眉頭,說話帶著幾分嬌氣。
滴答滴答細微雨滴低落的聲音,像雨水又像是淚滴。
他身前一片濡濕,任憑他怎麼努力的想將她摟入懷中,他的手仿佛使不出力,寶兒還是脫離了他。
她赤著腳站在他面前,腳上髒兮兮的全是泥水。
趙玄慌亂地拿著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怎麼都擦不乾淨。
她哭著說:「我不再等你了,你騙我,你晚了好多日,我要離開了!」
趙玄心中劇痛,雙手死死握住她的肩頭,大片大片的污血從他手上蔓延開來,他卻宛如看不到一般,從未對她那般狠厲過,幾乎是咬牙切齒,語氣如寒刃一般:「你要去哪裡?我就在這裡,你還能去哪裡?」
「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這裡好濕好冷,你把我葬了吧......」她一直哭,一直哭。
他呼吸急促慌張的抓住她的手,將她布滿血污的身子再度死死攬入懷裡,這回他做到了,他用了極大的力,甚至都能聽見骨骼作響的聲音。
趙玄不斷地喃喃自語:「你要去哪兒?你還要去哪兒?!你別自己一個人,你帶上朕......」
趙玄心尖一顫,從床上睜開了眸子,眸中清明一片,他從床上翻身而起,匆匆往帳外去。
夢裡她抱著他,無助的嗚咽。
「我疼啊......」
「全身都疼......我的腰,我的腿.......」
外頭雨還在下。
百年難得一見的傾盆大雨,叫這片山谷里狼藉不堪。
被山石泥水層層掩蓋的受災之所,數以萬計的人日夜不停的挖掘翻找,更有從遠方調來的起石車,擔車,企圖從偌大的廢墟中翻找出那些人。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近麟那日受災,□□寶馬不受控制,一路背著他跑了許久,費了老命勒住了馬,往回一看早已一片狼藉,自己倒是陰差陽錯躲過了一劫。
不過這劫他寧願赴死,也不遠如如今這般,該活得不活,自己這條命倒是保了下來。
只不過如今腿也是傷了,見皇帝身影出現在這片混沌之中,茫然的張望,似乎是一隻迷路了的困獸,已經辨認不出方向。
李近麟立刻瘸著一條腿過來勸阻他。
「陛下,您先回營帳稍作歇息吧,此處還不安全......」
主子一連數日奔波,更是從無休息,才精疲力竭幾乎是被人攙扶回的營帳,不想這般快又出來了。
這次的石海來勢洶洶,說不準何時又來一遭。
哪怕冒著被殺頭的風險,也不能叫九五之尊來此處趟這趟渾水。
皇帝清冷的臉,外邊冷的徹骨,他卻穿的單薄的石青袍衫,甚至都沒戴冠,不復往日整潔莊嚴,幾縷髮絲散亂在額前,臉上生出了些青色胡茬。
趙玄迎著風雨口,眼中充血,問李近麟:「那日活下來的,都有誰?」
李近麟一怔,當即要報出口,卻見陛下又打斷他的話,指節不輕不重的撫摸著佩劍,用說螻蟻一般的語氣,「全拖下去收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