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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

    寒風凌冽,嗚嗚作響——

    一對駿馬急速奔馳在官道之上。

    也不知行至幾里,只覺天氣已經漸漸變暖,終於見到遠處一片被風吹拂搖曳晃蕩的明黃軍旗,那是王師!

    傳信之人臉被寒風出的冰涼一片,見到王師才覺得鬆了一口氣,勒馬調頭下去。

    曹都統聽聞京中來人,由著下屬引路,匆匆縱馬從營帳趕來。

    他瞟了一眼來人,一身泥土,不知如何這般的髒,心中頓時生了幾分不妙。

    「何事?」

    傳信之人呼吸急促起來,微微抖著身子,似乎還沉寂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浩劫里無法喘息過來。

    無窮無盡的泥沙......

    「大人,快去稟報陛下!京郊遭遇石海......皇后娘娘親蠶禮去了,尚且沒能脫險——」

    親蠶禮千餘人,只開頭幾輛馬車跑得快躲避了去,其餘千人,至今只救出幾十個。

    有些倒是被救出來了,只是連屍體都辨認不出。

    遭泥石掩埋的,本就不見的有幾個還能活的......

    他們可不敢大逆不道,還沒見著皇后的屍體就說皇后駕崩,只說是皇后遇險,能不能救出來另說。

    被壓在泥石底下,能刨出屍體來已算是萬幸,最怕落得個屍骨無全的下場。

    曹都統頓時神色一變,幾乎是咬牙啟齒:「何時的事?」

    「三日前。」

    王師行蹤不定,縱使想要飛鴿傳書也不知地兒落,他快馬加鞭足足趕了三日才尋王師蹤跡,好在他運道好,遇到王師也正回朝的路上,不然若還在旁處,等陛下收到信,都不知過去多久了。

    曹都統嘶聲指著王帳處,艱難擦了兩把汗,一時間嗓子眼發澀,胸腔堵的厲害,「放你進去,你自己進去稟報陛下。」

    「大人......」報信之人一臉驚慌失措,這活兒他如何敢接?

    曹都統苦笑,斥退了他,提步往遠處最高大的營帳走去。

    此去雲間平叛王師平叛迅速,僅僅幾日廣陵郡王及其部下便被捉拿,本早幾日便能回朝,只因車渠傳來的軍情,重新調配三軍,這才又耽擱了幾日時間。

    就在方才他才聽說,聖上宣了幾個將領前去商議後續軍務,打算要先行回宮。

    當時一眾人都在誇讚聖上勤政愛民,不忍朝政荒廢,一番辛苦,才急行軍,大半月以來不得休息,這般又急著要去處理朝中政務。

    只他猜測,這恐怕不是急著去處理朝政,是急著回宮見皇后娘娘。

    沒見一路回程都不見停的?

    他們這些成日風吹日曬的老兵老皮子一路奔波勞碌都累了苦不堪言,渾身酸疼。陛下與他們一般日日騎馬,偏偏無事人一般。

    怎知如今......如今出了這事兒?

    遠處軍帳之外,曹都統與內稟了一聲,得知聖上仍在軍帳里跟旁人議事。

    「放我進去,有要事要奏予陛下。」

    「大人,裡頭也是在議事呢,還是前線報回來的事,有什麼事比那事兒還重要?」

    曹都統臉色難看,嘴唇動了動,還沒出聲便聽到軍帳里走出來親衛,朝他道:「曹大人,陛下叫您進去。」

    曹都統掀了帘子入內。

    帝王軍帳之內面積甚大,哪怕是行軍,聖上的住所都無疑是奢華的,寬敞一片,走在毯上也不見腳步聲。

    夜已經深了,趙玄站立在案前,垂眸皺眉看著手中情報,眸中帶著一絲威壓,聽到簾外嘈雜,依稀是曹都統的大嗓門,便叫他進來說話。

    趙玄似乎察覺到曹都統情緒不對,一雙平靜地眼眸從奏報中移開,落在他身上。

    聖上這雙眸子總如神佛般無悲無喜,曹都統頓時覺得自己就不該心軟,自己來報這事兒。

    他深吸了一口氣,咽下兩口口水:「陛下,京中傳來消息......」

    曹都統跪了下去,朝著上首的君王悲愴說起。

    「京郊遭遇石海,娘娘她...尚未脫險......」

    這事兒自己親口說出來倒是和方才聽到不一樣,曹都統顫顫巍巍瞧著上首的陛下。

    陛下身軀一怔,似乎沒有聽明白他在說什麼,重新問他:「什麼?」

    曹都統從地上爬起,重新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不敢繼續刺激下去,安慰說:「也是說不準的,陛下莫要著急,方才報來的人說救上來好些個人呢,兩萬多人過去挖,娘娘福大命大,恐怕只是虛驚一場,說不準現在人已經被救出來了,京城離這裡遠,就是來報平安,也沒那般快送到的......」

    是,報平安沒那般快送到,報喪也沒那般快送到。

    曹都統的好心安慰,叫趙玄周身起了無邊的寒意。

    他聽見皇帝像是在同他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是不是送錯信了?」

    一會兒又從桌前扶著桌案慢吞吞摸過,解了腰上的佩劍丟在地上,腳步帶著幾分虛浮,朝著外邊吩咐:「去牽馬過來。」

    那聲音徹骨的嘶啞,叫身邊幾人都聽出一股子的絕望來。

    似乎這人不是回京去的,是要去殉情去的。

    倒是叫那曹都統想起廣陵郡王來。

    反叛前喊打喊殺,洶湧澎湃,便是見了皇帝,也還有膽量對抗,過程雖是慘敗,自起勢到被鎮壓,氣勢卻絲毫不輸。

    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位郡王確實是勇氣可嘉,只不過差了幾分謀略與運道罷了,若是生於他朝,說不準還真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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