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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6:28 作者: 藤鹿山
    玉照下巴生疼,更是頭一次見他沖她發火的樣子,果真是身份暴露了,便不再如往日一般了麼?

    玉照面對帝王威嚴,到底生了幾分膽怯,卻又不覺得自己有錯,便出口諷刺道:「小女當日又怎知是陛下,知道是陛下肯定不敢的,再如何也不敢。」

    趙玄一聽便知她的心結,頓時臉色微白。

    外頭天色昏暗,屋裡只點了幾根蠟燭,燭光忽明忽暗,兩人相顧無言,只有蠟燭燃燒的聲響。

    玉照的臉隱在昏暗之中,一副排斥的冰冷模樣,趙玄本來滿腹怒意,這會兒卻手足無措起來,身為帝王,從未向旁人解釋過緣由,如今更不知如何解釋。

    只口中發澀,心頭沉重,乾巴巴的解釋道:「我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我早想跟你說的,本來打算下次見你就說的......」

    玉照搖搖頭,忍著心酸,裝成渾不在意的模樣:「無事,這種事過去便過去了,我已經不會再放在心上了。」

    她說完忽然膽子大了起來,望著趙玄的眸,他的雙眸狹長,眸光淺淡,比起常人的棕褐色更淺淡幾分,上睫濃密直挺,比起姑娘的也不遑多讓。

    這雙眼睛,直視著你時,會讓你以為你得到了星辰滄海,會叫你無所遁形,叫你溺斃其中。

    總叫玉照止不住的驚嘆,能有人生的如此驚艷的眼,雙眸中似是氤氳著另一個世界。

    而如今,這雙眼裡卻充斥著無措。

    玉照乾巴巴道:「天色已晚,陛下回去吧。」

    趙玄見她一直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生出了天塌地陷之感。

    他聽見自己問她:「要朕回哪兒去?」

    「回您該回的地方。」

    他抓起玉照的手腕,他的手瘦長,卻寬大有力,手背完美無瑕,只有旁人看不到的掌心遍布薄繭,粗糙,冰冷,落在玉照細嫩的手腕上。

    猶如兩個世界。

    「那你呢?你與朕一同回去嗎?」

    玉照搖搖頭,將手從他手掌中抽離。

    「我自然是回我該回去的地方,你我不是一路人,陛下,您年長我許多,更應該比我明白,不是一路人,怎麼也走不到一處去的,何......何必浪費時間。」

    這話,是江都王教她說的,可她這般說出來,心裡難過,鼻子止不住的就酸了起來。

    玉照唾棄自己,自己真是一個廢物,連這點話都說不來。

    窗被玉照開了一半,這會兒忽的吹來一陣風,將屋裡的燭火吹得搖搖晃晃,趙玄的心亂了,他害怕起來,怕眼前人說的是真話,她真......不要他了。

    為什麼要這樣?

    就因為自己是皇帝嗎?還是因為惱恨自己瞞著她身份?

    他忍不住同她講道理來:「那次朕想同你說朕的身份,你說無論朕是什麼身份你都不在意,朕信以為真,才拖到今日的......至於年歲,朕更從不曾隱瞞你,你當日親口說的,你不覺得年齡是什麼阻礙,為何今日就變了?是不是聽旁人說了什麼難聽的?寶兒,你已經長大了,總要聽聽自己心裡的意思,難道你長輩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玉照的舅舅沒人能夠詆毀,她聽見皇帝竟然話里話外說起舅舅壞話來,頓時生氣起來,只覺得他耍賴,推卸責任:「哦?是嗎?我怎麼不記得那日我有說過那話了?」

    趙玄氣息加重,強忍著怒意,「你這是在欺負人......」

    他上前來抓著玉照的手腕,強行拖著她往外走:「朕不同你吵,你要聽什麼朕都會跟你解釋清楚,再不會隱瞞你。」

    玉照忘了眼前人是天子,忘了那可怕的噩夢,掙脫開了他的手,一路委屈起了哭腔:「我才不跟你這個騙子走,你自己走!叫你的人都走開,還有,把我的丫鬟小廝還給我!我要回江都去......」

    趙玄嘆了口氣,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返身走出了門外。

    玉照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跟他扯清楚掰明白,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原來竟是這般簡單。

    她伸手捂上胸口,緊咬起唇瓣,見他走的這般徹底,原來她心裡不是嘴上說的那般想要他走呢。

    她忍住淚水,她不能哭,她跟道長真的是有緣無分。她不能拋棄一切,拿自己的命做賭注。

    旁的她都可以賭,命不成,她的命只有一條。

    趙玄回來時便見到玉照捂著胸口,匆忙問她:「藥呢?帶了嗎?」

    玉照一怔,抬頭見趙玄,他手上拿著一塊汗巾,原是見她頭髮濕,去給她拿帕子的。

    玉照見狀喉嚨發澀,胸口更堵的厲害,她放下了手,道:「沒犯病呢。」

    她嗓音綿軟,明明是賭氣故作無情說出來的話,卻總帶著股撒嬌的意味。

    玉照一說完又覺得後悔,自己這是主動開口同他說話了?還像是朝他撒嬌一般。

    趙玄卻沒多想,畢竟小姑娘自以為的凶神惡煞嚇退他的語氣,她聲音細,帶有江南特有的強調,罵人也像是在撒嬌。

    他聽了舒緩了氣,坐到了她身側,拿起帕子替她擦拭頭髮,玉照僵硬的扭身掙開,不叫他碰自己。

    「你別碰我。」

    趙玄手間不停,他與她相處這段時日,早習慣了她這副奇怪的性子。

    他只做沒有聽見,手下動作不停,慢慢替她擦拭著發尾,玉照的發質細軟,如絲綢一般,握在掌中飄渺的如同煙霧般,仿佛一不留神就會消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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