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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用完晚膳,晨蓮在屋中燃起了暖黃的蠟燭。
姜嫿的眼神被蠟燭吸引了一瞬,然後就聽見晨蓮解釋道:「是公子向開元寺捐了一大筆香油錢,開元寺的僧侶送的。」
暖黃的燈光映在書上,一種淡淡的佛香味蔓延開。
姜嫿無端覺得有些睏倦。
她抬眸向著外面望了望,發現謝欲晚還沒有回來。
門口那盞燈是她兩個時辰前點的,如今都快滅了。晨蓮見她看著,像是這才想起來,輕聲道:「公子讓我同小姐說,今日應該不回來了。」
姜嫿怔了一瞬,輕聲應了一聲。
晨蓮望著姜嫿的神情,好心為謝欲晚解釋了兩句:「公子要出門的時候,小姐正在午睡,公子便沒有打擾小姐,只是同奴說了。」
姜嫿望著外面那盞燈,它依舊殘留著些余亮。
再過半個時辰,便不該亮了。
她又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只是沒有看進去什麼,她再望向窗外時,那盞燈已經全然滅了。姜嫿心中陡然沉悶了一瞬,隨後手輕輕地閉上了書。
她垂著頭,想著適才晨蓮同她說的那一句『給寺廟中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也是。
他又不是她。
姜嫿很難形容此時心中的茫然感。
她之所以不顧一切向他奔赴而來,是因為她望見了他周身的泥潭。她願意在泥潭之中同他相擁,因為他們都同樣的破碎。
可好像不是。
他不是。
她隱約明白了一些東西,卻又沒有辦法太早地下結論。她捏著手中的書,眸顫了一瞬,她並沒有忘記那潭冰冷的湖水。
人能夠在危難之中相愛。
但是之後呢?
她還是不能有孕,謝欲晚也依舊會說出那一句『我們是該有個孩子了』。
那些曾經在她心中崩塌的一切,無法因為愛而重建。這是她從一開始就知曉的事情,但是真正到要面對的那一刻,她還是有些惶然
書被掐出了一道細細的痕。
姜嫿垂著眸,前世的一切在她心中放映。燭燃燒著燃著就被風吹滅了,姜嫿短暫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然後,暖黃的光褪去之後,漆黑之中有了淡淡的月色。
*
皇宮之中。
徐宴時望著身前一身雪衣的青年,垂下了頭。
他的面前是他今日交的功課。
青年在書桌前,淡著眸看著。
一時間,殿內只有書頁輕輕翻動的聲音。
許久之後,青年淡聲道:「第一行第五字,第三行第七字,第十一行第二字。」
徐宴時怔了一瞬,這是他交的第一次功課,他知曉自己水平......如孩童。
他原本以為青年會生氣一些。
但是青年沒有。
徐宴時垂著眸,聽著謝欲晚同他一字一句地講解。青年的聲音清潤平靜,言語間無不透露著耐心細緻。
夜色沉沉,徐宴時望著手下被批改的功課,半分睏倦也不敢有。
從始至終,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真無用。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喚徐宴時的名字,只是平靜道:「何需著急?」
徐宴時一怔,輕聲道:「老師,我這樣的人要如何登上帝位。」
即便只是孩童的功課,他亦覺得自己做的粗劣。
謝欲晚靜靜看著他,聲音不算冷:「有我,你何懼?」
徐宴時握著筆的手一緊,輕聲道:「......其實即便那日我沒有因為姜、姜三小姐反駁皇兄,皇兄還是會讓我的腿斷掉的,所以、所以丞相其實不用因為姜三小姐,我,我不是、不是,丞相如果選擇三兄,會更合適。」
徐宴時聲音忐忑。
對於皇位,他其實不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少。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個位置不可能是他的。他看著父皇的模樣、皇兄的模樣,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會變成如此模樣。
小太監的死像是一道鍾,但真的敲響他了嗎?徐宴時不知道,他甚至不知,什麼叫敲響。
是不是生在皇家,他就必須對那個位置有興趣。
就必須像皇兄、三皇兄、五皇兄一樣,機關算盡。
謝欲晚靜靜看著身前的人,他輕聲道了一句『好』。他心中明白,徐宴時今日這一番自省,只是因為那日在山上遇見了小嫿。
因為徐宴時覺得,是因為小嫿,他才如此待他。
徐宴時能夠承受得住他的恩情,但小嫿的那一份恩情。卻會壓垮了他的脊樑。
謝欲晚知曉,但是沒有絲毫糾正的意思。
畢竟從一開始,他要徐宴時記住的,便是小嫿的恩。
青年一身雪衣伴著月色,離開了宮殿。
他的身後,徐宴時沒了適才的忐忑,而是沉默了許久。
*
回到小院時,天已經快白了。
謝欲晚輕輕望著姜嫿房間的方向,走到門前,卻還是沒有捨得打開。
她應該已經入睡了。
他的遠處,那顆梨樹不知何時已經光禿了枝丫,上面的花已然謝了,只有片片綠葉。
謝欲晚還是打開了門。
他走到少女床前,靜靜地望了她許久。
月色很淡,屋內燃著淡淡的香,姜嫿其實並沒有睡熟。
手被輕柔握住,一陣冰涼傳來,姜嫿便醒了。她迷糊地睜開眼,突然看見了今日一直很想見的人,她一怔,不由輕聲喚了一句:「謝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