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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終於,他停在了她身前。
少女輕聲擁上來,抱住了他。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抱住了他。她的手穿過雪衣,在他身後扣住,將自己整個人都落到他的懷中。
她的身體同她一般溫熱。
謝欲晚心中那片雪,化了又化,化了又化,最後變成了潺潺的溪流。溪流旁,是冰原,是被雪壓斷的樹枝,溪流的遠處,依舊是皚皚的雪。
他怔了許久,到底是擁住了懷中的人。
即便此時這般溫情是因為恩情和憐惜,又如何呢。
......他愛她。
甬道依舊昏暗,兩個人相擁著,都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到他的胸膛處,他抬起手,輕輕地將她按向自己的懷中。
就像從前一樣。
像每一次一樣。
姜嫿輕聲呢喃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近乎安靜地將一切講給她聽。
無人催促,他垂著眸靜靜地聽著。
少女聲音很輕,講的其實也只是些瑣碎的日常,但他一直聽的都很認真。
夏日的雪衣並不算厚,染著淡淡的血。如若細嗅,能聞到淡淡的甜腥味。但姜嫿卻不太在意,只是抱住他,輕聲地將這些日的一切都告訴他。
她想告訴他那方她望了許久的月亮,想告訴他那小院推開窗滿樹的梨花。可到了她口中,最後又只變成了一句低聲的呢喃。
變成了一句又一句『謝欲晚』。
青年靜靜將她摟在懷中,貪戀著此時的一切。與此同時,那歡喜在心中鋪了一層又一層,落到樹上,細微的樹枝被一次一次壓斷,大雪紛飛。
突然,少女在他的懷中,仰頭望向他。
像是這些年的距離和隔閡從未存在,可即便談論起上一世,如何隨意的親密其實也不存在。
但好似這一瞬,兩人便都習慣了。
她望向青年那一雙好看的眸,燭火昏暗,她不由踮起腳,做了從前便很想做的事情。
「謝欲晚,你閉上眼。」
青年安靜地垂下了眸。
少女的指尖輕柔,順著他的眼,撫摸到了他的耳廓。
本就昏暗,閉上眼,更是一絲光亮都沒有。但他從始至終都很安靜,像是雪地中的青竹。雪紛紛揚揚,壓到了他的竹葉上,埋住了他的根,但他依舊平靜地立在雪地之中。
姜嫿用手輕輕描繪了一遍青年眼眸的輪廓,她認真地望了他許久。午夜夢回之際,她無數次在夢中所見到的那雙絕望的眼——
原來是他的。
她的眸一瞬間紅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悲愴從心底傳來。她曾經無數次想,發生了什麼,時常在她夢中出現的那個人才會擁有一雙如此絕望的眼。
上一世,在她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姜嫿不知曉,也問不出口。
或許就是如這一世一般,上一世即便在他權勢最盛之時,謝家也同天子一同背叛了他。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淚,她無法想像她曾經圍觀的絕望來源於青年這雙眼。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眸就紅了。
她似乎變得很愛哭。
比從前那些苦痛的時候,還要愛哭許多。
是她的淚滴到了青年的手上,青年才睜開了眼。他垂下眸,望向正仰面望著她落淚的少女。他陡然有些慌亂,雪衣染著血,他只能用適才淨了的手為少女擦拭。
「怎麼了?」
姜嫿搖搖頭,如何也說不出夢中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她只是靜靜看著他,想起夢中那雙絕望的眼,便忍不住落淚。
同她從前不一樣。
沒有那麼撕心裂肺,也沒有那麼肝腸寸斷,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隱痛。像是心臟中許久之前被埋下了一顆種子,許多年中,它一直在心臟中緩慢地生長。
其實也不算很疼。
只是看著他,便會有些忍不住落淚。
她抬眸望著他,輕聲道:「謝欲晚,祖母要讓我入太子府為妾。」
這是她適才沒有說的事情,她原本不想說這件事情,因為她自己其實已經解決了。可是如若要尋一個藉口,這個藉口又再合適不過。
她寧願讓謝欲晚覺得,她是因為祖母這些骯髒的心思在哭。
謝欲晚一怔,放下了手。
青年的聲音很輕:「不會的,只是一個太子。」
他神色同平時無異,仿佛這只是一句尋常的話。姜嫿一怔,望向他,這其實不太像是謝欲晚會說出來的話。
「祖母同我說,只要我入了太子府,太子便會去同天子求情,你就能夠平安無事地出來。」
少女的聲音有些猶豫:「謝欲晚,我沒有應。」
青年望了少女許久,輕聲應了一聲:「好。」
姜嫿抬起眸,認真道:「是因為我知曉祖母口中的話都是假的,這不過是天子和太子的設計。可如若真的有一日——」
向來端方有禮的君子,第一次還未等她說完話,便開口打斷了她。他認真地看著她:「沒有這一天。」
「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他像是在袒露自己的罪孽:「永遠沒有。」
他一邊期盼她能發現蛛絲馬跡,例如在這場搏鬥之中,他雖然身處牢獄,但從始至終並不是處於弱勢,從頭到尾他都卑劣地利用著她的善良和憐惜。
她所給予的那些憐憫,於他而言,已是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