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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即便重生一世, 她亦無數次被困住。那十年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未完成的救贖。她曾以他為光,像飛蛾一般拋卻那些過往向他前進。

    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愛賦予她的勇氣, 在他們之間,是如此地脆弱。

    重生一世, 她也終於能夠坦然接受那一方冰冷的湖水所埋葬的遺憾。

    像是昨日的那個『故事』, 解開了她上一世最後一個心結,從今以後她便能自在地奔赴新的人生。

    再沒有他的人生。

    也沒有那些她從前在姜府亦未嘗過的苦痛。

    姜嫿上前, 對上青年那一雙向來沒有什麼情緒的眼, 輕聲而真摯:「一切都多謝夫子,學生能力微薄, 能在商陽之事為夫子盡三分力, 已經是學生之幸。無論是前生,還是昨夜,學生都感恩萬分。學生此生無大志,唯願夫子日後能事事順遂如願。」

    他之所願, 是天下蒼生,這是她從許久之前就知曉的事情。

    而她如今只有一聲『淺薄』的致謝, 在未來將要發生的無數故事裡, 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又如此地舉足輕重。

    春光映著少女潔淨的臉龐, 風揚起她素白的裙擺。姜嫿輕聲笑著,終於有一次,她也如春光一樣明媚。

    謝欲晚靜靜地看著她。

    有禮而生疏,從許久以前,她待他便是這幅模樣了。從前他未曾多想心中的苦澀,只覺得如她口中所言一般,那些不符合規矩禮儀的荒唐事,只是些『淺薄的占有』。

    但在他以橘糖之名三番五次去見她時,他便再不能說服自己。那日月光如血,映亮山林的路,他看見自己的每一步都是掙扎。

    那些從年少之初便纏繞在他命運各處的絲線,牽連著血肉,在他行走的每一步中,寸寸斷裂。

    他抄寫了三日三日的佛經,雪白的宣紙鋪滿了書房。窗台吹起來的風,吹過這一室荒唐,他獨獨立於荒唐之中,想同從前一般,修剪掉高樹無用的枝丫。

    那滿室的佛經是在宣判,宣判他實在算不得淺薄的愛意。

    可他推開門,眼中覆蓋的雪已經成了冰。

    苦痛亦是愛意的一種。

    他未做出抉擇,只是任由那經文如絲線一般,牽扯著他的血肉。他應了從不會應的宴會,或許是想做什麼,或許只是想看她最後一眼。

    一切本該如此,直到她那一滴溫熱的淚悄然從他指尖滑落,那三千經文所生出的絲線,如夏日的花一般,悄然而落。

    帶著猙獰的熱烈和苦痛,帶著斑駁的血肉與怯弱。

    如今她這般疏離的致謝,像是在告別。

    若是從前他應該很難應下,或者如那日昏暗船艙中一般,淡漠望著她的決絕。但他現在明白了,她只是想同那些過往告別。

    他在她苦痛的過往之中,她理所當然地想要遠離。

    望著對面的姜嫿,謝欲晚一雙鳳眸中情緒不明。但在春風中蕩漾的湖水聽見他溫柔地道了一聲『好』。

    姜嫿有些驚訝,為青年罕有的溫柔,卻還是溫婉告別:「那夫子,學生便先回府了。」說完,身旁的晨蓮已經上前為她整理好了衣裙。

    謝欲晚望著她的背影。

    他眸中情緒很淡,卻再不似在一場冰封萬物的雪中。湖邊的水悠悠地蕩漾著,湖水依稀記得,昨夜有一輪彎彎的月和一顆很亮的星。

    謝欲晚亦離開了畫舫,彼時姜府的馬車已經到了熱鬧的大街上。

    莫懷悄無聲息到了他身側,輕聲道了一句:「公子,回府吧。」這一聲將謝欲晚從那場漫天的雪中喚了回來。

    他望著她離開方向,在心中輕聲道。

    她要同過往致別,那便致別。左右一個人,有過往,便有餘生。她同過往致別,他在她的餘生便好。

    身旁突然傳來旁人的聲音:「算算日子,明日是不是立夏了。」

    一個船夫一邊吆喝一邊說著:「是呀,這個春呀,過去了。看看今日這日頭,哎喲午時便要烈起來了。」

    *

    馬車到了姜府。

    姜嫿被晨蓮攙扶下來,她抬頭靜靜看著牌匾。從前姜府,不是這方牌匾,從前姜府的牌匾是上一任天子親賜的。可後面太子,也就是當今的天子逼宮,奪權,上位,姜府也就將那一方御賜的牌匾收了起來,請了一大家重新寫了個牌匾。

    晨蓮小心提著她的衣裙,身後的馬夫低著頭。

    侍衛見到她並不詫異,而是恭敬地讓開身子,姜嫿一怔,明白又是謝欲晚的手筆。她如尋常一般低著頭,入了府。

    一路的丫鬟小侍都在行禮,比從前更為恭敬,她靜靜地看著,知曉當是發生了什麼。

    晨蓮倒是無所謂地站在她身旁,看見了她眸中一瞬的不適,小聲道:「小姐,我們快些回去吧。」

    姜嫿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喚了回來,她輕聲道:「好。」

    就像是平常一般,即便不知道為何,她還是會應下一聲好。晨蓮眸中笑意濃了些,主動解釋:「在丞相府中橘糖姐姐特意叮囑我,那月牙糖一定要一日讓小姐用一顆。」

    姜嫿望向晨蓮,晨蓮沖她可愛地眨了眨眼。

    姜嫿低頭輕聲笑了一聲:「好,橘糖還同你說了什麼嗎?」

    路旁的花被風吹著輕輕地搖,晨蓮轉了轉眼珠,故作高深道:「那......還說了好多好多,若是要說起來,怕是要許久許久,以後我再慢慢地說給小姐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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