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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府中學生的手冊,在前一日送到了他手中。
他隨意看了看,是姜玉郎手寫的,前前後後統共十四人,並不算多。一整本手冊裡面,姜玉郎唯唯標註了一人。
姜家三小姐——姜嫿。
旁邊是姜玉郎的字跡:「小嫿不擅詩文,不愛讀書,若是明日有何得罪謝兄的,請謝兄勿要生氣。」
他此時,只以為這位名為姜嫿的小姐,是姜玉郎在府中比較疼愛的妹妹。
直到過幾日後,他看見那位姜玉郎口中讓他特殊關照的妹妹。
她生了一張柔弱的美人面,即便樸素的衣衫也遮不住纖細窈窕的身姿,頭上、身上、腕間無任何時下女子歡喜的飾品。
......可能也不怎麼疼愛。
後來,她的姨娘病重,他同她有了第一次交集。
再後來,她的姨娘自絕於房梁的前一日,來尋了他。
才見面,季姨娘便直接跪在了他面前,不住地流著淚。
「大人,大夫言妾身時日無多。在這府中,妾身實在無人可託付。上次妾身病重,大人非親非故為妾身尋了大夫,大人是善人。妾身只求大人,日後如若小嫿有何事,大人能否為妾身今日之求,稍護小嫿一把。」
他沉眸,想起那少女洗得泛白的衣衫,姜玉郎言語之間時刻透露的偏心,被族中小輩嬉笑的日常。
沉聲片刻,看著季姨娘蒼白的臉,他望向一旁的橘糖。
橘糖忙上前,將人攙扶了起來。
季姨娘依舊雙眸含淚看著他,他其實不應該允下如此荒唐的請求,說到底他同她之間,非親非故。
但他還是應了。
那日將季姨娘送回去後,橘糖小聲問他:「公子,平日這種事情,便是族中長老那邊,你也未曾應過。上次也是,偌大一個姜府如何會沒有大夫,公子去同姜府吩咐一聲不就行了嗎。何故要用我們的大夫惹人口舌。今日也是,若是季姨娘來尋您的事情傳出去了......」
橘糖想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小聲嘀咕一句:「難道公子同季姨娘從前相熟嗎?」
他淡淡回了一句:「不相熟。待到回去後,你去同寒蟬說,此後三月守在姜嫿和季姨娘身邊,待到玉溪從暗衛營出來了,再讓他回來。」
隔日,謝欲晚便離開了長安。
可不過兩日,季姨娘的死訊就傳到了他耳中。彼時他才知曉,季姨娘病入膏肓是假,一心尋死是真。
寒蟬每日將消息上報,但他不在長安,即便收到消息也已經晚了幾日。
再後來,便是那杯酒,因為是她敬的,他沒有推辭。
直到穿著一身素白衣衫的少女推開他的房門,他淡淡看著渾身顫抖但是逐漸褪去衣衫的少女。
第一次意識到,即使他貴為丞相,在這姜府,依舊有護不住的東西。
他應允了少女所為,在門外吵鬧聲響起的那一刻,看著她顫抖的眸,心中某一處角落,轟然坍塌。
但他只是對自己說。
既然在姜府,他無法全然護住她。
那他帶她離開這泥潭吧。
燭火被風陡然吹滅,謝欲晚平靜地合上書。他今日未曾說一句違心之言。
如若姜嫿能尋到此生能庇護她之人,他便是忘了前世之糾葛,又如何。
左右他只是最初應了一個可憐的婦人,要給她如蜉蝣一般的女兒短暫的庇護。
至於其他的,謝欲晚淡淡看著指尖的傷口,泛著酸澀的疼在心口泛濫,但他只是一點一點壓下湧起的情緒。
就如同那日姜嫿在船艙而言,他只是淺薄的占有。
意識到了,便好改了。
*
橘糖做好了雲吞,端到了房門前。
「小姐,鮮蝦雲吞做好了,熱騰騰的,裡面還放了小姐喜歡的紫菜。」
話下意識說出口的那一瞬,橘糖指尖頓了一下。她怎麼知道......這位小姐愛吃紫菜。
門內的姜嫿聞言,也怔了一瞬。
她惶然起身,打開了門,對上了橘糖的眼。
見她開了門,橘糖一下子笑了起來:「小姐,是餓了嗎?不知這一碗雲吞夠不夠,若是不夠,橘糖再去為小姐下。」
也是這一瞬,橘糖望著手中的雲吞,不知自己為何不多不少下了十三個,似乎......她知曉面前的小姐一次只能用這麼多一般。
姜嫿同橘糖對視了一眼,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知曉她不是前世的橘糖。
其實本來沒什麼的,讓橘糖想起前一世的事情,也只是讓橘糖徒增痛苦,但是姜嫿還是紅了眸。
見到她哭,橘糖一下子就慌了,忙道:「小姐,怎麼了,小姐,是不喜歡雲吞嗎,我以為小姐喜歡的,那我重新去做好不好,小姐別哭,要吃什麼同我說便好。」
姜嫿紅著眸,一遍又一遍搖頭:「橘糖,我想出去,我不想被關在這裡了。橘糖,我怕,我好怕......」
一時間,橘糖手中的雲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望著面前不斷流淚的小姐,心止不住地疼,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她會因為只見了幾次面的小姐如此心碎。
橘糖放下手中的雲吞,起身撫著姜嫿的背:「小姐別哭,別哭......」
姜嫿望著橘糖,似乎又想起了上一世,她的眼淚愈發止不住。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橘糖做什麼,只是看見橘糖,她在謝欲晚面前咽下的委屈突然一下子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