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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他向來過目不忘,甚至能記住前一世他同旁人說的每一句話,但這段話的記憶,他沒有。
他想,可能是兒時,長老們對他說的吧。他們對他說的話,太多了些,即便過目不忘,過耳不忘如他,亦是記不住。
再次見到她,原本該是在學堂。
......但不知為何,腳自己走到了姜嫿和她姨娘住的小院的門前。打破軌跡的那一刻,他在心中淡淡想,她看不見他,軌跡便不算改變,無傷大雅。
他在遠處,看著她惶然看著面前的姨娘,不知為何,他眸也彎了一分。不過只是一瞬,在他還未意識到之際,他便又恢復了往日模樣。
他望著她的背影,在天地之間,小小的一隻,看著是如此渺小。
就像是上一世,她死了之後,這世間的雪,還是照樣的下,洋洋灑灑,下了整整七日,就好像,有什麼人在哭一樣。
嗯,是有個人哭了整整七日,他到這一世也未想清,橘糖為何能有這麼多的淚。當年在書院被姜玉瑩教唆的公子險些輕薄,也不過哭了半個時辰。原來,她離開的悲傷,是當初的那麼多倍嗎。
......悲傷是什麼。
謝欲晚沒有想清這個問題,他望著她同她的姨娘相擁,月色灑在她的臉上,他怔了一瞬。
看她笑,看她哭,他之間微動。
隔日,在學堂看見她時,他眸定了一瞬。她如前世一般坐在最後面,垂著眸,無時無刻不在發呆。
一個人,一天可以發這麼多呆的嗎?
他是夫子,上課的時候,學生不應該看他嗎?
他得不到答案,便連問題,都一併在心中略過。直到今日的學堂結束了,他捏著書的指骨一頓,今日她不曾看他一眼。
前世也是如此嗎?他怎麼記得不是。就在這時候,她抬眸望向了他,他指尖一頓,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她又伏下了頭,將自己的頭埋了進去。
他眼眸深重了一瞬。然後他告訴自己,世間萬物有其該有的軌跡,他應該等待那杯酒。此後,他將這句話告訴了自己許多次。
也給自己添了一句又一句『無傷大雅』。
惡狼咬毀屍體,前一世沒有這個侍衛,無傷大雅。
跟在她身後賞月色,她不曾發現,無傷大雅。
同她有關的一切,不知不覺間,他幾乎將一切都概括為了『無傷大雅』。那時他總是平靜地想,她是他的妻,再過些日子,他們便會成婚。
即便其中她做了一些什麼,他還做了一些什麼。只要最後他們成婚,便都無事。
他旁觀她的計劃,默許她的刻意,卻也生了氣。明知有危險,為何要獨自同侍衛出來,她又不知曉,她的身後......有他。
世間那麼多法子,姜玉郎那麼好擺弄的一個人,為什麼要用銀簪劃開自己的脖頸,以同情為舟。
為何......不來尋他。
這些日,他總是『恰巧』就碰見她了,他也不想,但是她就在他身前。算了,無傷大雅。
深夜,他總是如前世一般醒來。
他下意識看向身旁空空蕩蕩的一片,會怔許久,心中蔓延開模模糊糊的情緒。他只以為是那場雪太寒了,只以為那半年太短了。
可他有時又總覺得,他失去她的時間,是如此漫長。
但幸好,謝欲晚第一次,放任自己眸中含了笑,看著她慢慢向他走來。
他已經將前世那方江南的小院又買下了,待到冬日,他便帶著她還有姨娘,一同去賞江南的雪。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他的心中,也蔓延開一種異樣的情緒。他望著她,她的眸,恰好也此時揚起笑,是對他笑的。
*
姜嫿怔了許久,端著那杯酒,緩慢地,如前世一般地,向謝欲晚的方向走去。
其實,就算她真的將酒遞到了謝欲晚手中,就算謝欲晚真的喝了,也沒什麼。
且不說謝欲晚亦是重生之人,知曉酒之蹊蹺。
她只要不去推開那扇門,前世的一切,便同她徹底結束了。她望向謝欲晚,可能是她看錯了吧,她竟然在他常年平淡的眸中看見了一抹笑意,她垂下眸,恰好望見謝欲晚的旁邊,是她幾月要要成婚的未婚夫於陳,此時正紅著耳朵看著她。
她收回眸,手指尖顫了一下。
這杯酒,她端給謝欲晚,實際上也不會發生什麼。但是,一股生銳的刺痛在心中升起。她想起上一世和這一世惶然的命運,眸中突然含起了笑。
她端著那杯酒,向著謝欲晚的方向走去。
她便是設計了這麼多,甚至用了『姨娘』之死的名頭,命運的軌跡,還是到了這裡嗎。想起後面正柔笑著看著她的姜玉瑩和姜萋萋,握住酒杯的手握緊,她眸中的笑更盛了些。
像是,雪地里綻開的最熱烈的花。
此時,謝欲晚將眸中的笑淡了淡,看姜嫿慢慢向他走來,他曾以為,這只會是他們日後的尋常瞬間。
就在他準備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酒時。
卻看見,那杯酒,被姜嫿淺笑著,送給了隔桌的書生。
與此同時,姜嫿眸抬起,笑意徐徐在眼中綻開,她穿著一身素白衣裳,卻如一朵嬌貴繁複的花。
想起這兩世的種種,她在心中輕嗤。
命運?
她姜嫿,偏不。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