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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8:39 作者: 甜鳶
謝欲晚一怔, 遞過去的燈籠,映亮少女泛紅的眸。
他無由來地又想起了前一世,明明是她自己褪去了衣衫,她卻眼眸紅的,像是他欺負了她一般。現在......又是如此。
燈籠搖搖晃晃在兩人之間,燭光映出青年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一陣風吹過,矜貴冷漠的青年,欺身上前,在少女惶恐的眼神中,他似拾起一片落葉一般,拾起少女的手,抬眸,靜靜看著她,隨後,以不容拒絕之勢,將手中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燈籠,塞入她的掌心。
一瞬間,少女衣袖的紅梅,顫了又顫。慌著眸,看著那如青竹一般的身影,緩緩踏入手中燈籠不曾映亮的陰暗之中。
等到一切歸於死寂,姜嫿癱坐在地上。
手中的燈籠,也隨著她一起,跌在地上,火光閃了閃,又閃了閃,最後『撲騰』一聲滅了。一時間,萬物都歸於寂靜。
只有姜嫿,顫著身,青年手指微涼的觸感似乎還在她掌間。她顧不及其他,從地上爬起,卻陡然被屍體絆倒,摔到了地上。
至此,她眸中那一顆淚,才惶然地落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害怕......她怕謝欲晚。
那個曾經被她親密喚了十年夫君的人,如今,只是相見,她便能在心中生出無限的畏懼。她怕自己有一日,終有一日,會露出巨大的破綻。
彼時,她又要重蹈前世的覆轍。
她未曾責怪他分毫,也再無心去管顧當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她只是怕了,怕了。她不要再嫁入丞相府,聽那滿城的風言風語,不要去商陽,在那黑暗的祠堂中跪上整整一日。
她不要再......愛他了。
太疼了,湖水太冷了。
她有自己的家了,姨娘要看江南的雪,她要自己帶姨娘離開這牢窟一般的姜府,去乘船三日便可到的江南。
她怔怔想著,屍體溫熱的血留到了她手邊,粘稠而滑膩。手被血緩緩染濕,混著泥土,姜嫿從地上拾起已經熄滅的燈籠,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隨後,緩緩地,直起彎下的身子,向遠方的黑暗處走去。
天色黑嗎?
很黑。
她怕嗎?
她不怕,因為她知道她再走上數百步,就能看見一盞昏暗的燈。那燈掛在窄窄的房門上,隨著風一晃一晃的,但是無論過了許久,都不會滅。
她從懷中拿出帕子,一點一點,將手掌染上的血和泥擦乾。
殺了那個侍衛的時候,她很怕。
但其實從祖母院子中出來,那侍衛恭敬迎上來,溫和著聲音同她說話時,她就知道不對了。這府中,怎會有這般對她的人呢。
而且,她望向那侍衛的眸,他裝的,真的一點都不像。
如若是謝欲晚,當讓她看不出絲毫不對。
但那侍衛的眼中,是肆意狂亂又髒污的歡喜。她不是沒有看過這種眼光,只是前一世,不是這個時間,不是這個侍衛,但是也無異,想必,也只能是她那二姐姐的手筆。
如若是前世的她,定然是選擇避開了。
前一世,在姜府時,她常年垂著頭,一雙眸很少同人相望。因為日日都在觀察他人,所以極易辨清他人的情緒。
當意識到侍衛可能對她不利時,她定是千般萬般地避開。
但是......她那般時,換來了什麼呢?
姜玉瑩手段的變本加厲,一次比一次重和惡毒的怨恨。
這些對著她,本來都沒什麼,但是......姜玉瑩將手伸到了姨娘身上,她害死了姨娘。重來一世,姜嫿知曉,要護住姨娘,她不能......再不能,如前世一般了。
很難,真的很難。
但她總要踏出第一步。
那侍衛猴急扒她衣衫時,她沒想過自己會如何,只是想到了前一世她推開門,姨娘吊在房梁之上纖細蒼白的身軀。
那本就被放在衣袖中,足夠鋒利的銀簪,在下一刻,就猛地刺入了侍衛的脖頸。
她甚至,沒有猶豫一分。
她的心,在那一刻,也恍然停止了。她其實不太知曉自己是什麼感覺,她望著那侍衛,看著他懷著驚訝和怨恨倒下。
她心突然喘了口氣,那就......從這裡開始不一樣吧。可抬頭,就看見了謝欲晚。正想著,她已經看見了那方門上的燈籠。
那一瞬間,什麼謝欲晚,在她心中,陡然散去了。
她又將手用帕子擦了擦,還特意拂了一下兩邊的頭髮,隨後邁著步子向裡面走去。門上昏暗的燈籠被風吹得『咯吱——」發響。
那燭火,昏暗得,像是下一陣風來,就要熄滅,可直到姜嫿走過,一直搖搖晃晃的燈,都在為她亮著路。
姜嫿推開門,望向屋檐下的素白身影:「姨娘。」
說完,她就向姨娘奔了過去,她直接伏進姨娘懷中,蹭了蹭。季窈淳不知女兒這幾日,怎麼又粘人了許多,但依舊如平日一般溫柔地將人抱住,一隻手抬起,像給貓順毛一般,輕輕摸著她的頭。
卻不過一會,姨娘輕聲『咳嗽』起來。
姜嫿眸中的笑意,頓時換做了心疼,她起身,拉著姨娘的手,走入了屋中,等到關上了門,將姨娘安置在木凳上,她才安心了一些。
看著姨娘蒼白的面容,她蹲下身,輕輕將自己靠在姨娘腿邊。
「姨娘,春日的夜,很寒,你身體受不住的,以後別去外面等小嫿了,好不好?」她伸手,攥了攥姨娘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