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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4:29 作者: 空菊
    江遲景的工作是監獄圖書管理員,屬於文職崗位,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獄警」,但由於他和監舍管理員們穿著同樣的獄警制服,因此大家都默認把他歸為了獄警一類。

    江遲景回了聲「早」,接著脫下白色短袖,從私人柜子里拿出了深灰色的制服襯衫。

    南部監獄的獄警制服分為夏裝、冬裝、正裝三套,夏裝和冬裝的區別無非就是面料薄厚和衣袖長短的不同,而正裝則是一件筆挺的外套,只有在隆重的場合才會穿著。

    獄警們拿到手的制服是統一版型,只有大中小號的不同。而江遲景身形偏瘦,肩寬倒是吻合,肋下和腰圍卻寬了不少,他拿到社區外的裁縫店修改了尺寸,現在的襯衫可以完美貼合他的腰身。

    從上到下挨個扣好紐扣,勁瘦的線條隨之隱藏在布料後面,豎直的衣領被整理得一絲不苟,穿衣鏡里很快出現了一個「非典型」獄警。

    和其他五大三粗的同事相比,江遲景就像是文弱書生一般,雖說也有一米八的個頭,卻給人一種一拳就能撂倒的印象。

    這多半是因為他乾淨清秀的長相,會讓人下意識地覺得好欺負。

    若是他皮膚稍黑一些,還不至於顯得他眉眼精緻,奈何他不僅皮膚白,嘴唇還粉得像櫻桃似的,別人會覺得他好欺負也不奇怪。

    當初入職南部監獄時,典獄長就語重心長地提醒過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江遲景當然明白典獄長話里的意思,所謂的人身安全,不如說是菊部安全。然而大半年過去,他並沒有出過任何意外。

    換上獄警制服之後,江遲景去收發室取來寄給囚犯的信件,接著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一一檢查信件內容。

    就像探監時會有人監聽一樣,寄往監獄的信件也必須經過檢查。

    江遲景非常喜歡這個工作,因為這是一種正當化的偷窺,他不用克制自己,更不用感到任何心理負擔。

    準確來說,這甚至不叫偷窺,因為這只是一項工作內容。

    會寫信的囚犯大多都有誠心悔過的心思,會關心家人,會憧憬未來。

    江遲景相信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惡人,從這些信件當中就能窺見一斑。

    把信件送去監舍樓,又把收上來的回信寄出去之後,江遲景早上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

    老實說,這份工作簡直輕鬆得不像話,福利待遇也非常豐厚,只是因為要跟囚犯打交道,所以才沒什麼人願意來這裡上班。

    江遲景的辦公區域是在安靜的圖書室內,位於窗邊的一個角落。1/4圓弧形狀的辦公桌在角落隔出了一塊直角扇形,裡面只能容納一個人辦公。

    除了江遲景外,幾乎沒有人會進入這裡,久而久之,這塊區域也成了江遲景的私人領地。

    他打開電腦看了會兒新聞,前陣子轟動全國的經濟大案已經出了判決,該機構的鄭姓員工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罰款三億,當庭收押。

    宣判的法院就在本地,看樣子獄裡很快就要來新人了。

    江遲景剛想到這裡,遠處就傳來了大型巴士駛來的轟鳴聲。他透過窗戶隨意地瞥了一眼,接著習以為常地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本《服刑人員守則》。

    每個進監獄服刑的人都必須經過教化和改造,而他們所上的第一節 教育課,就是由江遲景這個閒人來負責。

    等新來的一批囚犯辦好各項手續,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

    監舍樓的樓長出現在圖書室的門外,用文件夾板敲了敲門,對江遲景道:「人帶過來了。」

    江遲景應了一聲「好」,將《守則》的小冊子夾在肋下,從對方手中接過夾著囚犯資料的文件夾板,接著朝小型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今天總共來了三名囚犯,江遲景一邊下樓,一邊翻看幾人的資料。

    放在最上面的是電信詐騙犯,騙得一個女富豪傾家蕩產。緊接著是鬥毆致殘的小混混,把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那麼剩下的應該就是轟動全國的……

    腳步聲倏地停在會議室的門口,江遲景一手撐開會議室的門,不敢相信地看著文件夾板上的這頁資料。

    鄭明弈,男,27歲,1米86……

    千篇一律的資料並不能讓江遲景感到震驚,真正讓他瞳孔地震的是照片欄里那張眼熟的臉。

    齊耳的碎發剪短了不少,襯得深邃的五官多了一分剛毅,無論江遲景怎麼看,這張臉都跟他在望遠鏡里見慣了的那張一模一樣。

    所以說新聞里的「鄭姓員工」,其實就是住他家對面的那位「鄭先生」?

    江遲景震驚得無以復加,怪不得這人消失了這麼久,連修窗戶也顧不上,敢情是被收押進了看守所里。

    會議室里的三人都在看動作僵住的江遲景,他很快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文件夾板,表情鎮定地迎上了那三人的目光。

    不得不承認,在與鄭明弈視線相對時,江遲景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那是一種來自偷窺狂的心虛,是心理上由內而外自發的顫動。他從來沒有直視過鄭明弈的雙眼,漆黑的瞳孔里透著敏銳、警惕、捉摸不透……江遲景幾乎瞬間想到了經驗豐富的狩獵者。

    命運就是這樣喜歡開玩笑,本是江遲景避之不及的人,卻以這種方式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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