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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43:43 作者: 綠嬑
    「我不知道,不過去年跟木家主談生意的時候聽他提過兩句,說木夫人身體不太好,他打算娶個二房回來打理幫忙打理家事。」

    「娶二房了嗎?沒聽說啊。」

    「說是這麼說,後來為什麼沒娶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是愛八卦的人呀,也不可能問木家主說你什麼時候娶二房,我想去喝杯喜酒什麼的,不合適。

    彭祝安摸著下巴:「那應該是顧家那邊不同意。顧家的生意又起來了,最近搞那個網紅餐廳項目搞得風生水起,之前不是說藥妝生意失敗了嗎,換了個名號重新又盤起來了,反倒是木家那邊的研究院出現問題,這幾年連續關停了三個實驗室了,他想要娶二房,顧家不同意他肯定也要掂量掂量。不過這也不對啊,二房沒有娶,怎麼人進了療養院?」

    「也許是真的身體不好吧。」

    顧雅寧還真的是身體不好,也許是憂慮多思,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後來乾脆整晚都睡不著。家庭醫生建議她去找心理醫生看看,說她似乎有抑鬱傾向。她不願意去,壓了兩年,某天晚上她在陽台吹風時忽然生出想要往下跳的念頭,緩過神來時她捂著狂跳的心口,驚出了一身冷汗。那天之後,她才去看心理醫生,一下子確診出重度抑鬱,她不得不開始吃藥。

    吃藥後她終於睡得著了,可精神大不如前,總覺得困頓,有氣無力,懶散遲鈍。

    丈夫說想要娶一個二房,被她娘家堵回去了。說兒女都成家立業了,家裡光兒媳婦就有十幾個,拎出來哪一個不能為母親排憂解難?

    二房沒有娶,家事就落到兒媳婦手上。幾個兒媳婦各有算盤,兒子們在公司里爭,兒媳婦們就在家裡爭,吵得顧雅寧連養病都沒個清淨。好在撐了這些年,她的獨子已經上大學去了,這家裡再怎麼亂她也不管了。

    付出這麼些年,所有繼子繼女她都給操持了婚禮,該娶妻的娶妻,該嫁出去的給安排嫁妝,她問心無愧。

    懶得給兒媳婦們斷官司,她自己提出要去住療養院。

    兒子放假來看她,稚嫩的臉上有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母親,他們太欺負人。」他捏著拳頭。

    「是我自己要來這裡住的,沒有任何人趕我出來。」顧雅寧握著他的手,露出清淺的笑意,「那座大院子困住我太多年了,我在裡面很痛苦,在這裡才能找回心中安寧。」

    兒子紅了眼眶:「母親——」母親才四十來歲,怎麼看起來這麼憔悴衰老?

    「我這輩子為了家族為了榮耀為了體面,一直都在演戲,演著演著把自己給忘記了,還差點瘋了。」顧雅寧去摸兒子的臉,「我這輩子只生了你一個孩子,也只敢生你一個,好在你已經長大了。你外祖父那邊說什麼話你都別聽別管,知道了嗎?」

    「兒子知道了。」

    「興安酒店的老總你聽說過吧?」

    「聽說過,說是姓彭,跟宋氏家主是好朋友。」

    「對,他的名字叫做彭祝安,母親給你一個任務,去查他的人生經歷。」

    十八歲的兒子疑惑地問:「母親,他跟您的嫁妝生意有牽扯嗎?」

    「沒有,我要你去看他是怎麼活的,以後——」顧雅寧看著兒子的眼睛,「你也學著他那麼活。」

    幾年後,顧雅寧的兒子畢業,顧雅寧再次返回木家,拼著自己這十幾年對木家的付出以及這幾年的退讓,讓心有愧疚的丈夫同意提前將兒子分出來。

    「我嫁給你這麼多年,除了當年那件事做得有失水準讓你丟臉了,其他事情全都做得盡善盡美,無一處不好。顧家讓我帶著兒子爭,我沒有同意,我只想讓他平順健康地活著,木家太大太大了,我不想讓他陷進來。他也是你的孩子,你難道不為能為他想想嗎?」

    木家主年紀也大了,這些年管理著集團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孩子們長大了,斗得越來越凶,讓小兒子避開也是好事。

    於是顧雅寧的兒子提前拿著自己那一份家產分家出來了,再加上母親的嫁妝,他手裡有一筆龐大的初始創業資金,他開始自己做生意,離開家族自己創業當然很艱難,但當他分家出來後,那些哥哥們終於收回對他的警惕,不再過分針對他。父親也對他有虧錢,在生意場上對他多有提點和幫忙。

    看著兒子的生意開始順風順水,顧雅寧總算鬆了一口氣。她沒有再理會娘家人,哪怕老母親親自來養老院見她,她也不見。顧家已經度過難關,再次繁榮起來了,她盡了做兒女的責任,無愧於家族,無愧於天地。

    只是午夜夢回時,她常會驚醒,然後回味著剛才的夢。她又夢見了那年她在台上演奏,回後台時一個年輕的男人捧著一束花站在那裡,見她過來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紳士有禮地跟她自我介紹:「顧二小姐好,初次見面,我叫做宋林岩,你的演奏很動聽,希望你能收下我的花。」

    那雙眼睛誠摯,帶著年輕人獨有的熱烈,像太陽一樣燙到她心裡。

    夢醒後,她又徹夜睡不著,她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沉溺與過往很危險,很痛苦,可她無法控制。直到此時她才肯承認,她對得起許多人,唯獨對不起自己,對不起那年那個滿眼都是她的「宋林岩」。

    遺憾在晝夜侵蝕著她,顧雅寧想不到,那年那一絲絲後知後覺的情誼,在多年後竟然還有著如此厚重的餘韻。她將當年的「宋林岩」與現在的宋林岩割裂開來,她懷念著那個宋林岩,卻對現在這個宋林岩毫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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