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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4:21 作者: 野荔
「好。」林枳栩艱澀地笑笑。
再走進這個屋子時,裡面的陳設還是一點也沒變,她尋著記憶推開了一扇門,家具都用白布遮蓋起來,只有窗口的碎花窗簾還在搖曳著,光透過來,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林枳栩走過去,掀開床前的白布,書桌上的照片露了出來,她拿起來,一家三口,笑得都很開心,女人溫婉,男人和善,中間的小孩比了個耶,手裡還抱了一聽汽水。
她走過這個房子每一處角落,最後找到吳嬸。
「吳嬸,你還記得你什麼見到我的嗎?」
「記得啊,」吳嬸說起這個來了興趣,「那天先生抱著渾身濕透的你進來,我才剛入職沒幾天,搞不清什麼狀況,只能跟著家庭醫生的話換水,來來回回。」
「你發了好大的燒啊,臉燒得紅紅的,意識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爸爸媽媽,小辭在你房間守了一天一夜,還有太太,第二天才退燒。」
「你剛醒來,沒多久,又昏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你就抱著先生太太哭,喊爸爸媽媽,然後讓小辭從這個家滾出去。」
「我搞不清什麼情況,畢竟我只是個阿姨,不敢多說,只能低頭干自己的活,再然後就這樣了,你突然不在宋家了,太太說你出國去了,我就沒太在意。」
「直到今天才見到你。」
聽完這些話,腦中的一切都被連串起來,記憶線開始變得清晰。
原來附加在她身上的玻璃是這樣的束縛啊,這就是宋京辭一直不願告訴她的事情嗎,他一個人背負著如此大的罪名也沒有解釋,只是為了讓她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那些痛苦就會離她遠去,從而加在他的身上。
附著在身上的那塊玻璃其實根本就不存在,是宋京辭一直替她負重著。
殺死蝴蝶,只需要一瓶酒精,放進去,看著它慢慢掙扎,等待它死亡。
保護蝴蝶,只需要為其建造一片森林,裡面沒有天敵,前路沒有荊棘,自然沒有狂風驟雨,可以盡情地振翅。
你被車撞到過嗎?
先是巨大的撞擊襲來,耳邊傳來刺耳的耳鳴聲,很是尖銳,再然後是腦中漸漸空白,意識開始變得不清晰,眼前的也只會保留你看到的最後的一個畫面。
思想開始變得遲鈍,力氣開始從身體抽離。
其實這會兒,身體是感覺不到疼痛的,只是暫時沒有知覺了,再然後,傷口的地方開始往外冒血,你只感覺身上有東西在流,不舒服不適應,你伸手去摸,才發現是在流血。
血腥味竄進鼻尖,延伸開來,於是你的大腦被傳輸到,機體收到傷害,感知器官開始工作,巨大的疼痛侵襲來,眼前耳邊都更加明朗起來。
吳嬸看著林枳栩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就是她看著她聽陽光一張臉,那雙眼睛也很漂亮,就是突然之間變黯淡了,跟一攤死水一樣。
「小栩,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林枳栩垂下眼,無聲地笑笑,聲音很輕,「我沒事,吳嬸。」
「你走吧,鑰匙放在樓下,我來鎖門。」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吳嬸瞅了好幾下見她的確沒太大問題,認為是自己多想,就離開了。
沒一會兒,樓下就安靜了,整個屋子裡就只有林枳栩一個人了,死一般的沉寂,冬日的寒氣從經久沒人居住的屋子腳下散發出來,刺骨的涼,跟有些無形的手一般攀住人的腳踝。
她沒有停留,走上了天台,經過一段黑暗的樓道,門沒有被鎖上,輕輕一擰,門就開了。
光亮照進來,她只是輕輕地泛了下睫。
短短半天,得知那麼多的真相,林枳栩卻沒有很想哭。
天台沒有圍欄,沒有人踏足,所以沒有圍邊。
她找了正前方的位置坐下,三樓,不是很高。
院子的一切都能俯瞰到,晚霞將整個世界鋪成墨藍色,遠處天邊還有未南遷的鳥兒在嘹叫,此刻聽到,倒真有些古詩里描述的那般淒涼。
心口有種被一根很長很長的細針往裡慢慢旋轉扎進去的感覺,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疼著。
林枳栩拿出包里的手機,滿屏的未接來電,她回了個電話,然後又給宋京辭打了過去。
風裹著寒涼,她卻像感受不到一般,抬手將吹亂的髮絲拂到耳後,深吸一口氣。
電話那頭沒有很快接起,在電話掛掉之前的才接通。
「宋京辭,」說出這三個字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眼尾突然變得很重,眼眶也變得乾澀,但她沒有哭,只是覺得眼皮沉重。
終是成熟不住,閉上了雙眼,眼睫還在極快地抖動著,林枳栩攥緊了手機,輕聲呢喃著,「對不起。」
「果然,我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人。」
此時她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自厭情緒,覺得自己就是個累贅,很討厭自己,那麼多人因自己而遺失掉那些美好,於是產生厭惡,厭惡自己本身的存在。
如果沒有自己,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占著宋京辭的身份那麼多年,搶著他的父母,最後還要被冠上欺騙者的罪名。
可他,一直都承受著,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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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宋京辭就這麼坐在病床邊,看著窗外看了一天,從白天到黑夜。
手機放在旁邊,準備隨時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