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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44:21 作者: 野荔
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頰砸在地毯上,張書仰被眼淚燙得不敢眨眼,喉間一哽,快要喘息不過來,嘴巴微微張開,想藉此來讓自己得以生息。
原來,她並不是不知道,她一直作為旁觀的加害者在注視著一切,卻袖手旁觀。
他薄唇輕顫,翕張的情緒開始決堤,像潮水般大肆泛濫。
張書仰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情緒,在竹條再一次落下來的時候他抬手攔住了,「媽,你讓我厭惡,但你也是真的可憐,難怪爸爸淨身出戶也要跟你離婚。」
壓抑,太壓抑了,誰也受不了這樣過日子。
離開,或許是一種解脫。
在張宛青反應過來,承受暴怒的之前,他跑出了家門。
「媽,希望你永遠不會後悔!」
第42章
跑出去的時候, 雨點跟不要命似的往身上砸,不一會兒身上都濕透了,可張書仰卻覺得肆意快活, 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輕鬆。
但很快悲傷和沮喪就席捲而來,很痛苦但無否決掉的是, 他跟張宛青是法律上擺脫不了的母子和血緣關係。
張書仰在雨中吶喊, 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可這本質上解決不了什麼。
其實張宛青說的很對, 他就是個懦夫, 沒有林枳栩的話, 只怕他現在會被欺負得更慘。
可是,媽,你為什麼要視而不見呢。
哪怕一下, 就一下, 你幫我出出頭,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張書仰找了個屋檐蹲下, 雙手抱膝, 將臉埋進腿彎里。
雨大得有種快要漫過台階淹上來的錯覺, 要將他掩埋,眼角乾澀得發緊,渾身跟沒有知覺一樣。
摩托車的引擎聲嗡嗡地響起, 在耳邊熄火。
「喲, 」一道散漫的嗓音響起,「幹嘛呢, 哭鼻子呢。」
張書仰抬起頭來, 眼尾泛紅,在雨霧中依稀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 仔細一看,是沈閱。
少年撐著一把很大的黑傘,比普通傘的尺寸要大上很多,除非雨點斜著飄,要不然根本打不進來。
沈閱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黑色長褲,腳踩馬丁靴,眉目深沉,碎發遮在額前,快要看不清眼睛,雨水將他的皮膚沖刷得很白,像黑夜的吸血鬼。
以至於他嘴角的血跡更加明顯。
沈閱看見張書仰真哭了,心上一慌,「真哭了?我靠,不是我搞的啊,你可別賴我。」
他女裝的事情被他爸知道了,他爸連忙團成團將他那些衣服全部扔進垃圾桶里去了,沈閱跟他爸幹了一架就跑出來了,遠遠看著一個眼熟的人。
本來想著調笑幾番,沒想到人真傷心著。
張書仰其實已經沒有想哭的感覺了,但是看到熟悉的人,只是問了一句,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從淚腺湧出,混著雨水一起。
「大舅哥……」他有了在張宛青面前從沒表現出來的委屈。
「我去,」沈閱肩一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哥們兒,你別這種語氣喊我啊,我真吃不消。」
這話一出,張書仰聽話地住了嘴。
沈閱對上張書仰那雙被眼淚洗過的清澈眼眸,有些動容,握住扇柄的手緊了緊,攥得指尖發白,「喂,大舅哥帶你飆一圈怎麼樣?」
飆車是速度與激情的時刻,更何況還是在雨里,就更加刺激。
張書仰不確定地眨了下眼,小水珠在眼睫上泛動著,而後迅速地點點下巴,「好。」
「走吧,」沈閱將頭盔丟給他,長腿跨上摩托車,「戴上。」
順勢拍了拍后座,儘管淋的都是雨。
張書仰走過去還用袖子擦了擦,被沈閱嫌棄死,「哎喲,一點水,濕了就濕了,再換不就好了,反正等會兒還得淋。」
「……」
他有些無語,但沒反駁。
你當然不怕,你穿衝鋒衣,防水的,也不看看我穿的什麼。
張書仰沒說什麼,抬腿跨上去坐在他后座。
引擎聲轟鳴,車燈照出兩道放射性的光線,能看見雨點的行動軌跡,就這麼硬生生地劈開黑暗。
可是若能一直處於黑暗或光明中,心中的落差也不會太大,可為什麼有一道閃光亮了起來。
張書仰戴上頭盔,覺察到一絲不對勁,但在黑暗裡根本看不清,他搖了搖頭,以為是錯覺。
「抓穩了。」
「哦哦哦哦好。」張書仰反應過來。
他以為按照沈閱的性格,車會開得很快,但好像為了照顧他的感受,車速降了下來,耳邊是被隔絕掉的呼嘯而過的風,雨點打在頭盔上發出悶聲,兩邊的街道樹木像電影裡回憶時在不斷倒退。
心中的一切都在被清空,無論好的壞的,明明是心跳加速的事情,卻突然覺得心很靜。
開了很久,在過減速帶時慢了下來,沈閱不會去打聽張書仰為什麼哭,經歷了什麼事情,他只是覺得這人看著挺憨厚的,幫一把就幫一把咯。
可張書仰不這麼覺得,他趁沒那麼吵,問出聲,「沈閱,你嘴角是怎麼了?」
聽到這話,沈閱瞳孔一縮,眼睛極快地眨動了一下,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這好像是他媽去世,來到這陌生的城市,融入討厭的家庭後,第一次有人關心地詢問他。
外人只會被他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氣質所欺騙,所以更多的是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