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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30:44 作者: 青別
摸著黑,她的下巴被準確地抬起。
陸清顯冷靜地同她對視,審視般地打量著,接著微微翹起了唇角,「不去。」
『啪』的一聲,沈嬌打開了他的手,悶悶不樂鑽進了被窩裡,將身子背對著他。
「你記不記得,去年秋天的時候,你去了小梅園。」陸清顯輕輕問道,「我原來在那時候,就認識你了。」
沈嬌動了動耳朵,又仔細地回憶了一遍,遺憾地沒有記起來。
她故意不理陸清顯,而對方則含笑貼住她的後背,囈語道:「那時候,小嬌嬌就好漂亮啊。」
小梅園那時並不在花期,滿園蕭瑟中,她穿著煙青色的襦裙,委委屈屈地說:「可是,我會好想好想你的。」
那一抹藍色,氤氳成了一片海,陸清顯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了:自己會溺於其中,心甘情願。
真好啊。
他靜靜地抱住生悶氣的沈嬌,親昵道:「我居然活過來了。」
這片海,總算沒有捨得殺死他。
南疆這場仗,零零散散地打了三年——兩年的時間平定南疆,剩下那一年則是陸清顯與鎮南王之間沒有殺意的交鋒。
沈嬌離去的時候,秦昭然原以為自己會選擇臣服。只是多年的金戈鐵馬、她血液里流動著的那股生來的肆意,令她改變了心意。
到了後半程,就連都城中的大臣們都看出來不對勁之處,紛紛上書痛斥沈嬌封王之舉太過隨意——助長了秦昭然的狼子野心,把沈嬌氣得當朝翻白眼,險些又要動手。
鎮南王平了南疆,宣威將軍與沈青皆是民間傳說中那天神一般的人物,秦家一時之間如日中天,甚至各地都出現了預言秦昭然才是真天子的龜殼、天石。
這讓五王爺謝衷坐不住了,他肚子裡沒有半點墨水,可是居然組織起了一支儒生的遊學小隊,不顧阻攔當即出發——宣講著沈嬌仁政愛民之心。
沈嬌當位的這三年,削減賦稅、免除徭役、打擊朝堂內的黨派之爭,還支持幾個女官變革了官員考成制度。
使得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卻始終不得民心,她倒也看得開,從不管那些讀書人做出來貶低自己的酸文。
她曾經被茜玉打趣著問:「陛下難道不生氣?不把他頭砍了麼?」
「生氣?」沈嬌則是莫名其妙地抖了抖手裡的紙,「這不是在誇我性子剛烈,又天生得到眷顧,運氣很好嗎?」
為什麼要生氣。
茜玉:……
這分明是在罵你行事野蠻愛動手,還白撿了個帝王的位置,又賴著不走。
她登位的三年之後,形勢一觸即發,連沈青與宣威將軍都不顧禁令,在一個風霜雨雪夜裡,悄悄地與秦昭然匯聚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以為,秦家會在第二日便有所舉動。
他們都在等著。
——等到了秦昭然痛快地交出所有兵權,宣布自己安於一隅,此後老老實實地在南疆做個封王。
第二天的朝堂上一片靜默,又人說這是秦昭然的緩兵之計,更多人則是悄聲議論這沈嬌可真是命里的好運——這都讓她給躲過去了。
沈嬌只是心不在焉地坐在龍椅上,目光時不時地投向門外,像是在期盼著什麼。
如此這般過了三天,第四天的沈嬌……沒來上朝。
據說是昨兒夜裡她親自出城,迎來了一位故人。
當時已是深夜,沒人看清楚這是誰,有人推測說定是那秦家嫡子沈青,卻也到底無憑無據的,而且沈青又確然一直在邊關。
但這昏君連著三天沒上朝可是真的,第四天總算是把她盼來了——只見她小臉煞白,瞳孔都有些發散,精神十分萎靡著。
她立刻挨了猛烈的一頓罵,沒好氣地下了朝。
之後的楚國,便再沒什麼大事發生,除了沈嬌她顧念舊情,提拔了當年與她有過婚約的陸清顯入朝為官,此後就……再沒人敢指摘過沈嬌。
再過了兩年,朝中大臣們都悟了:這女帝雖說好糊弄,也不是那種不順心就要殺人的昏君做派,可是再要說像之前那樣隨意斥責、限制,卻是再也不能了。
因為那位年輕的閣老陸清顯,那本該是文官之首的……是真的會殺人啊。
誰敢對女帝不敬,誰就要遭殃。
這立即成為了朝堂中不能夠宣之於口,卻第一條要緊的規矩。
沈嬌卻完全不明白,她只覺得自己這個帝王越過越是舒心,外敵臣服、河海晏清、一片繁榮。
就連那群大臣們,都感受到了沈嬌她的功勞之大,再沒人來挑她的刺了。
白日裡,她勤勤懇懇上朝、與大臣們商議著國家大事,到了夜裡也不曾鬆懈,還得把閣老請來,繼續勤勤懇懇地商議國家大事,例如——
沈嬌嚴肅地詢問:「今歲,瀾州合該共稅收幾何?」
陸清顯則嘆了一口氣,「陛下如此辛勞政務,實乃百姓之幸。」
沈嬌咬牙不答,等緩過勁來了,才磨了磨牙,「十五萬?可報上來的才六萬,羅中桓貪了這麼多?」
差得也忒多了。
「他年輕,做事難免不沉穩。」陸清顯微微一笑,輕輕抹去沈嬌額角處的一滴汗,饒有興致道:「倒是知道為官之道。」
此人不知道從哪兒收集了七八個美人,在昨日低調著送進了陸清顯的府里——皆與沈嬌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