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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23:03 作者: 不配南
第90章
紅牆碧瓦的長長宮廊之中,宮人們遠遠望見那抹金黃的身影出現,便都早早彎了膝蓋默聲伏地,唯恐驚擾了聖駕。
沒有人發現,太子身後除了跟著他最親近的隨侍阿豐,還跟了個身形高瘦,略獐頭鼠目的侍衛。
周稷面色凝重地踱步在前頭,思緒卻還在想著方才劉元基說的話,心中發著陣陣惡寒……
可劉元基到底是他的生父。
他沒有瘋,還中了毒,被囚禁了十年……
周稷哪怕就算對他喜歡不起來,可不管是作為人子,還是作為晏朝太子,於公於私,他也有義務將此事查個清楚…
更何況,虎毒不食子,劉元基再怎麼樣,也不會編造謊言去害他,哪怕方才那一切只是劉元基臆想出來的,他也該幫他消了這心病才是。
真相究竟如何,待會兒見到母后,就一切都知曉了。
而跟在身後的劉元基,抬手扯了扯過緊的侍衛領邊,心中也在打著鼓……
他抬眼瞧著前面那個氣質清雅,冰秀雋雅的少年,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兒。
按理來說父子血緣濃烈如水,就算十年不見,也該心心切切掛念著彼此,見了面不說會相擁著熱淚盈眶,也會交手互握慰問一番,可他這個皇兒倒好,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哪兒有半分熱絡?
並且,劉元基瞧著周稷那金相玉質的側顏,只覺得雖皇兒生的英俊,可無論從眉毛到眼睛,從鼻子到嘴巴,只像極了沈濃綺,卻無一處是像他的……
說話、做事一板一眼也就罷了,就連這走起路來,都這樣板正端方。
或許是因為他這生父從小未陪伴他長大,才被賊人周沛胥調教得這般古板。
二人各有思緒,走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終於走到了景陽宮門口。
周稷扭頭,朝劉元基低聲吩咐道,「母后的內殿不讓外人入內,你先在外殿呆著,等我同母后說完話後,你再聽宣召進來。」
劉元基聞言皺了皺眉頭,以往沈濃綺孤守在景陽宮,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他,他還忙著跟宮婢廝混不願踏足半步呢…
如今真是時過境遷了,他這個堂堂的晏朝皇帝,竟然還要等候宣召??
罷了,劉元基想著今後還要倚靠周稷幫他復位,不好駁了他的面子,這才敷衍著答應了下來。
周稷經人稟報,踏入內殿之時,發現沈濃綺在書桌前描繪繡樣,陽光順著窗櫞灑在身上,像是給她身周染了一層金光。
沈濃綺抬眼望見他,眸光沁出淺淺笑意,「這個時辰稷兒不是在翰林院念書,就是在校場習武,今兒個怎麼想著來看母后了?」
她將一張繡樣遞給他,「你瞧瞧看,喜歡哪兒個繡樣?母后讓宮中的繡娘制了來,給你鑲在衣邊上。」
周稷自小,由聖父周沛胥管教他的文課武功,政論軍法。
而沈濃綺這個母后,則將他生活中其他的瑣碎全都包圓了去,他的吃穿用度,隨身侍婢,哪怕是乾清宮的一草一木,她都細細過問,不曾有過絲毫馬虎。
周稷向來敬崇聖父,尊愛母后,可今日他接過沈濃綺遞來的繡樣,並沒有細看。
而是垂著頭,悶染道,「孩兒今日有心事,學不進功課。」
知子莫若母。
沈濃綺自他一進門,便瞧出了他與往常有些不一樣,肩膀垂落有些頹然,眼底還透著煩悶。
她放下手中的畫筆,繞過書桌,將少年牽到正廳那張金絲楠木雕花桌前。
「可是聖父近來給你布置太多功課,你累著了?你說來與母后聽聽,凡事有母后幫你出頭。」
慈母的溫言軟語,讓周稷放在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落了些。
他垂頭皺眉,指尖垂落在膝蓋上攥緊了衣擺,「母后,孩兒有一事,已放在了心中許久,今日還望母親同我道個明白。」
周稷鮮少露出這般鄭重其事的神情,這讓沈濃綺心中湧起了陣不好的預感,可嘴上還是道,「好,你問。」
「母后,稷兒自生下來之後,便在聖父和您的照料下過得順風順水,可唯有一事,讓孩兒在午夜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周稷抬起頭來,眸中閃爍著淚光,「母后,為什麼滿皇宮的人,都不想讓稷兒知道,我的生父劉元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從小到大我問過無數人,乳母、宮婢、侍衛、官員……他們都對此事三緘其口,仿佛只要同我提起那個名字,就會招來橫禍?
我的生父就那樣見不得人麼?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還是說,有人不想讓稷兒知道他,所以滿皇宮的人,都被釘上封條捂了嘴?」
「這麼多年來,生父真的是因為得了瘋病,才被囚禁在了太和宮麼?」
少年的臉上滿是糾結與困惑,垂下的眼睫因悲傷而輕輕翁動,聲調顫抖著問出了心中所想。
他不過就是想追本溯源,不願讓生父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僅此而已!
他的話猶如重錘,一下下猛力捶打著沈濃綺的心間,她只覺得胸口鈍痛不已,眼淚驟熱就流了下來。
她原以為,只要有周沛胥陪在稷兒身側,他感受到了父愛的滋養,便不會再在意被關在太和宮的劉元基。
可她終究是算漏了少年敏感的心思,以及他對孝道的尊崇,就算劉元基沒有陪過他一天,可名義上終究是他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