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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23:03 作者: 不配南
太后冷哼了一聲,「在這世上再無本宮的親兒了,過繼的兒子娶的媳婦,今後又能與本宮親近幾分?」
「再說了,本宮就算是再想拿繼子當親子,也得人家認吶!
但你瞧道場辦了這麼許久,皇帝他送來哪怕隻言片語過麼?人家吶,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
親生父母之間尚還有隔閡,就更不要提劉元基與太后這半路的母子了。
太后夫兒薨逝,在這深宮中孤苦無依,宮人們肉眼可見劉元基待這母后並不親近後,便逐漸怠慢了起來,好在母家出了個周沛胥這般的人物,隔三差五來慈寧宮請安,再加上沈濃綺事事恭敬,這才消了宮人們的薄待之心。
太后心中有怨,自然也不能對劉元基發作,免得這半路兒子懷恨在心,今後羽翼豐滿苛責母家,平日裡甚至還要送些羹湯去給劉元基,已顯關懷之情。
說不窩囊也是假的,但畢竟沒了倚靠,也只好這樣過一日,算一日了。
這廂,沈濃綺才踏出慈寧宮,遠遠便瞧見袖竹眉歡眼笑地跑了過來送信。
「娘娘!三少爺從揚州回京了,眼下正在景陽宮候著您呢!」
沈濃綺聞言心中一喜,朝景陽宮快步行去。
她腳底如風,蓮步輕移,光燦燦的裙邊卻絲毫不動,到底是自小就被宮中嬤嬤打磨出來的行走禮儀,饒是再心急,規矩也未曾亂一分。
前世的事兒沈濃綺都記得。
她之前好像被沈流哲那「京城第一紈絝」的名頭給騙了,只以為這三弟是個最不著調,遇事就跑,毫無擔當的男子。
誰知他竟為了她的安危,受遍了詔獄中的八十一道懲罰,承受了皮開肉綻、剔骨斷椎之刑。
一想到這些,她臉色不禁凝重了起來。
回到景陽宮一踏進殿門,便瞧見了個如玉美少年,正半躺在張貴妃椅上。
沈流哲繼承了衛國公府浮誇的風格,那件青色常服上,用金線穿制了張牙舞爪的饕餮,羽冠束髮,金腰帶勒在腰間,墜了翠色奪目的玉佩,通身金燦燦,哪怕隔得再遠,也能一眼就能看到。
他衣襟半斜,官靴一隻立著,一隻歪倒,高高翹著二郎腳,正撿了塊椅邊的糕點往嘴裡塞。
這番閒適的模樣,倒是很有一番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意味。
「二姐,你可終於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可要闖去慈寧宮尋你去了!」少年一見她,趕忙起身,一面穿靴子一面踉蹌著迎了上來。
沈流哲今年十六,身板還有些少年的單薄,嘴角隱現了顆虎牙,爽朗間又帶了絲不羈。
慈寧宮可是未經宣召便能進的?她倒忘了,她這三弟,行事向來乖張,不按常理出牌。
「我原本在揚州遊學呢,一聽聞你墜馬,趕忙快馬加鞭趕了回來,骨頭都快被顛散了,你瞧瞧看,這塊是青的,這快是紫的,嘖嘖嘖,疼得我呀…………」他語氣誇張,撈起袖子就要給沈濃綺看傷痕。
到底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哥兒,一點痛都吃不得的,也不知道在昭獄中時,是怎麼捱過了那些可怖的刑法。
沈濃綺越想越心疼,眸中瞬間蓄滿了淚水,難過得連下唇都抖了起來。
這倒讓沈流哲慌了神,他忙手忙腳亂著要給她抹眼淚,「不是,二姐,你再感動也別哭啊!我這身子骨,養兩日就好。」
「額,你若是再給我些鹿茸牛鞭,人參雪蓮,興許還能好得更快些呢!」
原還有絲的氣氛,隨著這句「再感動也別哭」,生生煙消雲散。
沈濃綺拍開他的手,取出絲帕拭去眼角的淚珠,斜乜了他一眼,轉身坐定在雕花椅上。
這反常的態度,倒讓沈流哲有些慌亂了起來。
他行事乖張,沈濃綺每每見了他,總是要蹙起眉尖訓他幾句,數落一番。
今日這落淚的情景,確實從來沒有過的。
沈流哲神色緊張起來,試探道,「可是揚州有人告到長姐這兒來了?」
「是揚州知洲告來的?還是節度判官告來了?莫非是那真州縣丞告來的?不應該啊…他官那麼低……」
沈濃綺眉頭越皺越緊,方才還含淚的眸中,此時現了些火光,狠瞪了沈流哲一眼。
沈流哲哆嗦一下,武藝高強的父兄他不怕,面對嬌滴滴的二姐,反而有些怵。
「我這次真沒惹什麼大事兒!不過就是砸了些東西,燒了幾條船,與人打了幾架罷了!誰知那揚州知洲的侄兒不堪一擊,當場血濺,幾乎去了半條命?」
沈流哲原本說得硬氣,隨著沈濃綺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旺,他聲調也越來越小,說到最後沒了底氣。
他不禁解釋道,「可這些都是事出有因的!況且我也不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立馬派人送去醫館了,並未鬧出人命。」
所以未鬧出人命,便不算大事兒?
沈濃綺直感氣血翻湧,被氣得太陽穴突突突地疼。
所以前世是她聽錯了吧?沈流哲或許就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混子吧?
看在是親弟的份上……
沈濃綺臉上愁雲慘澹,長長舒了一口氣,才道,「明日開始,上午去國子監念書,下午來朝廷中當差。」
不是詢問,是命令。
話語堅定,無一絲商量的餘地。
沈流哲知道她是真動了氣。但無妨,二姐以前也生氣過,過一陣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