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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23:03 作者: 不配南
    沈濃綺以往出行,皆是在被太監們扛在華貴的鳳輦上,她端坐在高位,一眼望去,都是僕婢們向她請安的頭頂。

    從未像此刻,走在宮廊中,身側還有個男子與她同行,偶爾碰到狹窄處或轉角處,氅衣還會不經意相觸。

    二人間仿佛有股出奇的默契,紛紛放慢了腳步,步履一致,呼吸相協,甚至連步履間邁出的間隔,都是相同的。

    她感受著右側男子的氣息,心跳得有些快。她不禁悄悄用餘光瞧他,只能堪堪斜見個側臉。

    高闊的眉骨下,是雙常常垂斂著、不露半分鋒芒的眸子,鼻樑挺立,配著恰到好處的薄唇……這是副氣宇軒昂,極其英俊的相貌。

    更難得的是,周沛胥雖是文官之首,可文臣書生身上那股子中庸迂腐,卻很少在他身上出現。

    反而順國公府那身清流傲骨,文人墨客的溫潤氣質,在周沛胥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真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再配上那般的家世與能壓皇權的威勢,難怪能令京中貴女們趨之若鶩。

    二人就這麼步調一致著,經通傳後,踏進了佛香縈繞著的慈寧宮殿門。

    「兒臣參見母后。」

    「侄兒拜見姑母。」

    一個端雅大方,一個逸群之才,二人相貌氣質本就般配不已,再加上異口同聲著相繼行禮……

    這不禁讓端坐在上首的太后,冷不丁產生了個極其荒誕不經的想法。

    二人這般相偕的模樣,乍看之下,怎麼瞧,怎麼都覺得像極了一對夫妻?來給長輩問安?

    這個念頭著實令人驚詫,太后不禁抬手揉了揉耳旁的太陽穴,只覺得是她這幾日操辦道場勞累壞了,才會生出這般荒謬的想法。

    畢竟這二人,一個是換了三個未婚夫,此時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另一個,二十有五正適婚年紀,卻還不想談及婚嫁,是個只一心撲在朝政上的榆木權臣。

    一個已嫁,一個未娶,怎麼可能會在一起?這實在是八桿子都打不到的兩人。

    太后乃順國公府的嫡女,後來嫁給先帝,這輩子本是過得順風順水,無憂無愁的,誰知中年遭了劫,兩個兒子相繼去世,後連先帝也撒手人寰,這偌大的深宮,只剩下了她一個。

    自從接二兩三地披麻之後,太后肉眼可見地憔悴了,眸中光彩少現,對保養也不太上心,五十有三的年紀,被梳起的髮髻上,已儘是白髮。

    太后先是給二人賜了座,命人奉了茶,才清清淡淡問道。

    「你爹的病如何了?」

    「姑母莫要操心,已無大恙了。」

    「聽聞你在校場墜馬了?身上可還疼?」

    「回母后的話,兒臣並無大礙。」

    太后問完,神色有些恍惚起來,她端起茶飲了一口,才幽幽道,「萬要切記保重好身子,本宮不想再操持白事了。」

    這語氣淒楚至極,聯繫起太后的經歷,更是讓人覺得唏噓悲傷。

    場面一下子便涼了下來。

    周沛胥一時也不知如何勸慰,他自周守誠去世後,便一直在京外求學當值,與這皇城中的姑母雖血脈相連,但要說多熟稔,那是沒有的。

    還是沈濃綺上前去,輕輕托起了太后的手搖了搖,溫言道,「母后保重自身才是正事。好好的不許提那些傷心事。」

    「更何況,再過一陣便是母后生辰了,兒臣還想著怎麼給母后熱鬧熱鬧呢,母后您也知道,這可是皇上登基以來,兒臣操辦的第一次宮宴呢,母后還需給兒臣把把關,免得到時席面不好看,丟了咱天家的臉。」

    沈濃綺這幅嬌憨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冷不下臉來。

    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媳婦,太后對她硬不起心腸,不禁抬手颳了她翹巧的鼻樑一下,苦笑不得道,「你這小猢猻,最會在本宮面前賣乖,自小帶著你參了那麼多宮宴,若是操持著那幾桌席面還出岔子,你可莫要怪我罰你!」

    沈濃綺故作委屈要躲,微微撅嘴道,「兒臣在宮宴上只顧著吃了,哪兒還顧得上操持不操持的事兒呢?母后可不能因此作為判斷標準。」

    她還企圖讓一旁的周沛胥幫腔,「首輔大人你為人最是公正,你說說,母后這樣是不是有失偏頗?」

    周沛胥眼底溢出些笑意,難得參與進這般小女子的玩笑中,「臣倒不敢說話了。若是兩頭不討好,臣恐是要吃掛落。」

    這般言笑奕奕,有來有往。得!更像夫妻了!

    起初那種怪異的感覺,又重新湧上了太后的心頭。

    未能讓太后感受太多,周沛胥起身就要告辭,「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微臣還有政務要處理,今日便先行一步,待改日再來給姑母請安。」

    太后卻道不行,攔住了他,「你且等等。本宮還有話要吩咐。」

    「姑母有何吩咐?」周沛胥又坐了回來。

    「本宮可不管你是帝師,還是首輔。本宮今日只拿你當侄兒,說幾句掏心窩的話。

    胥兒,如今你也不小了,你和姑母說句實心話,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成親?你父親如今只剩下你這麼一個兒子,為你的婚事擔憂得寢食難安。

    你是知道他的,他性子倔,不肯在你面前催你成親,可這我慈寧宮,卻日日能收到他從徽州寄來的信件,堆起來只怕比我宮中的佛經還多了,所言皆是讓我早日給你賜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也好安定下來,繁衍子嗣,以繼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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