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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23:03 作者: 不配南
沈濃綺垂了垂頭,似是不好意思,「臣妾方才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中風騰霧涌,觀音菩薩乘雲而來,道我近來雖然波折不斷,可平日裡積德行善,是個有福祉之人,特來指點我迷津。
道只要與我心心相印之人,去宮中一福地,不間斷念上整整五百遍《地藏經》,便可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沈濃綺說罷,含羞瞧了眼前這「心心相印」的有情人一眼,又咳了幾聲趕忙擺手,「臣妾就說了此法荒謬,不堪信的。而且皇上九五至尊,明日還要上朝理政,怎能為了臣妾大晚上的折騰?」
「不如還是請當值的太醫來看診吧?」
塌旁的沈嬤嬤是年老信佛之人,卻似看到希望,深以為然,「娘娘此話差矣!這分明就是菩薩顯靈!
奴婢以前就聽聞過,前朝景隆帝的愛妃也是半夜犯了病入膏肓的絕症,那景隆帝心痛不已,生生在寶華殿念了三日經,後來那愛妃的病竟全好了!所以娘娘切不可將此夢,當作怪力亂神之說。」
陳嬤嬤話畢,劉元基便感到眾人面帶希冀的目光瞧了過來,他驟感壓力。
幾息後,他抬手給沈濃綺掖了掖被子,眼中還是那般深情款款,「即是菩薩託夢,那定然是真的。
不過是五百遍《金剛經》而已,若真能讓皇后藥到病除,朕試上一試又何妨?」
然而到了沈濃綺說的地方,劉元基簡直將腸子都悔青了。
若不是他知道沈濃綺對他款款的情意,定會以為她是在整他!
冬夜呼嘯的寒風吹來,將陳嬤嬤手中的燈籠吹得東飄西盪。
劉元基將身上披著的黑狐氅再裹緊了些,卻絲毫沒有作用,那狂風似乎能吹進皮肉,刺痛骨縫。
冷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味道。
劉元基用絲帕緊緊捂住了鼻子,卻還是覺得能聞見那股令人做嘔的味道。
越往深處走,那股味道就越是濃郁嗆人。
「你們確定皇后說的福地,就是這個鬼地方麼?!」
他暴躁咆哮的聲音,隨著陣寒風颳過,威懾力大減。
在前頭領路的陳嬤嬤點頭,大聲回話道,「西南處的宮牆,三顆歪脖子樹,樹旁還有個小水池,北邊有堆亂石崗。回皇上的話,就是這兒,沒有錯。」
那他娘的是什麼水池?!聞著味兒分明就是個尿槽!
「這到底是何處!」劉元基的吼聲瞬間隨風消散,污穢的味道卻似是尋良機,猛地鑽進了鼻舌腔。
劉元基瞬間窒息,終於忍不住,扶著一旁的歪脖樹,將方才吃下的豬腦、折耳根、豬肺……全都一股腦吐了出來。
身後的福海趕忙將他扶住,回話道,「皇上,此處是辛者庫、浣衣局那些低等奴才們……如廁用的。」
宮中屋舍有限,像福海、陳嬤嬤這般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才有廡房使用。其他的茅廁,不僅少而且還距離很遠,低等些的奴才有三急時,便只能在此處解決了。
好在離宮殿離得遠,又有專人定期打掃,倒也沒妨礙過主子們。
陳嬤嬤將劉元基引至一處風口,燈籠上提,用微弱的火光照著福海手中的《地藏經》,面無表情道,
「地兒到了,皇上便在此處念吧。」
回去就是陰謀敗露!回去就是身首異處!
若是讓沈濃綺察覺她病情有異,那他從坐在擎天皇位的皇帝,掉落到人人喊打喊殺的賤民,只怕就是瞬息之間!
他絕不能冒任何風險!
凜冽的夜風中,傳來咬牙切齒的讀經聲,中間還穿插著嘔吐的聲音。
陳嬤嬤在旁邊數數,「第一遍。」
「第三十遍。」
「第一百二十一遍。」
「第一百八十五遍。」
……
直到喊道「五百遍」時,陳嬤嬤才繼續面無表情道,「已經讀滿了,皇上快回去歇歇吧。」
此時月亮早已隱去,天邊翻了層淺淺的魚肚白。
劉元基本就比尋常男子瘦弱些,又不是個愛舞刀動槍,愛強身健體的。
一夜下來,只覺得腦袋發昏,兩眼朦朧,嗓子發乾,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都榨乾了。
他只覺得神魂都被夜風吹得渙散,對周圍污穢的味道已經沒有感覺了,甚至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被醃入味,完全與這味道融為了一體。
劉元基腳步漂移著,跟在陳嬤嬤後頭準備回殿,結果才走了沒兩步,兩眼一黑,腳底一軟,徹底往旁邊栽了過去。
身後的福海想要伸手去攬,顯然是來不及了,腳底一滑,也掉了下去。
傳來一陣水花的聲音,二人只覺得身體陷入了一陣癱軟,仿佛泥潭。
陳嬤嬤聽見聲響回頭,乍然皺著眉頭退了幾步,然後面無表情高喊道,
「快來人啊!」
「快來人救駕!!」
「皇上掉進尿…水池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髒男人,就要有髒男人的代價。
今天寫得多了些些,所以更得有點晚,在此鞠躬道歉。
第12章
晏朝的早朝,定在了卯時四刻,辰時六刻退朝。
著了或紫或朱朝服的大臣們,一般會在天還未亮的寅時,就會跨越大半個京城,站在午門外等候。
待午門城樓的鼓響,宮門開啟,大臣們便會有序地排好隊伍,過曲水河,行至金鑾殿外等候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