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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18:42 作者: 林與珊
但到底,「阮先生」這個稱呼遠不及「阮柏宸」。
「味道挺好的。」阮柏宸回答,視線過一遍新上桌的佛跳牆配蟲草花、獅子頭藜麥飯,他問,「你們這裡主要做融合菜?」
慕伊諾點頭:「廚師長比較擅長這一類。」
緊挨著餐桌的隔離架中栽種著圓潤飽滿的寶珠茉莉,花香幽微,阮柏宸絞盡腦汁思考著各種不唐突、不違和的話題,以避免氣氛尷尬。
掌心裡全是汗,他儘量穩住聲音:「慕總……」
慕伊諾喝下一口菌菇湯,垂眼不看人,皺眉糾正道:「叫我Eno。」
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阮柏宸心說:這不爽的反應還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Eno,你什麼時候回的賓州?」阮柏宸問。
「上個月中旬。」慕伊諾用熱毛巾反覆擦手,阮柏宸這時發現他穿得有點少,外套裡面僅有一件薄襯衫。
條件反射地想幫慕伊諾焐手,阮柏宸克制住心緒,逐一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在李洱那兒訂書的人是你嗎?」
慕伊諾端著咖啡沒應聲,只微微抬了下眼瞼。
阮柏宸又問:「十一月三號《Nicole》舉辦的國風時尚藝術展,你也在場,對嗎?」
慕伊諾回給他的仍是相同的反應。
這句話問完,阮柏宸先是感到一陣羞愧和不自在,畢竟他沒經過慕伊諾的同意就將對方當做私人影展的主角。而後,他適時地想起簽到單以及請柬上的名字:「你的英文名究竟是Eno,還是Norris?」
慕伊諾切下一塊迷迭香羊排,不作聲,細細地品嘗。
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去,會覺得WISUNO公司的總裁如此目中無人,不屑於理睬對方的提問。可他的目光是軟的,動作放得很輕,只有阮柏宸清楚慕伊諾的性格,他對於暫時不想回答的問題便會保持沉默。
嘗一勺松露山藥,阮柏宸卡殼了,不是他尋不著話題,而是有太多的心裡話不適合眼下這種場合聊起。於是挑選一個相對稀鬆平常的,阮柏宸問:「Eno,你大學畢業了嗎?有沒有念研究生?」
慕伊諾拿紙巾擦淨嘴:「有關我的背景、學歷、各方面的私人信息,等一下我會全部交代給你。」
一句令人不知所然的話,阮柏宸倒是沒有疑議,他只需要聽從慕伊諾的安排,因為他不想再拒絕和違背對方的任何心意。
慕伊諾總算再次抬眸,接住阮柏宸的視線,口吻略顯無奈地問:「阮先生,我是不是挺愛擺臭臉的?」
突如其來的一問,卻讓氛圍變得輕鬆,阮柏宸彎起眼角,幾秒思量,溫聲道:「有誰這麼說過你嗎?」
「上至股東,下到員工。」慕伊諾挑起半邊眉毛,抿了口咖啡,「都有。」
阮柏宸笑著說:「『擺臭臉』不是老闆的『特權』嗎?」
右前方的單人座位上,畢瀾聞言輕笑,阮柏宸望向她,無辜地聳聳肩膀,表示自己是在開玩笑。
慕伊諾的飯量很小,羊排剩了一多半,藜麥飯只嘗了一勺,佛跳牆幾乎沒動,菌菇湯倒是見了碗底。阮柏宸不由得心疼起來,以前住在出租屋的時候,這位少爺可是經常吵吵著要吃飯的主,菜單不重樣,小瓷碗中的米飯永遠蓋得滿滿的。
慕伊諾放下刀叉,單臂支頤,側過臉望著窗外的夜景。平時阮柏宸進食的速度很快,這一次幾乎與慕伊諾同步結束用餐,一時間他們相繼無言,餐廳內流淌著舒緩的鋼琴圓舞曲。
阮柏宸嘗試從慕伊諾的言語中揣摩這頓飯的意圖——不像敘舊,更不是談工作,也沒怎麼聊天。慕伊諾不善熱情,喜怒哀樂不會浮於表面,儘管阮柏宸琢磨不透對方的真實想法,但有一點,他徹底弄清楚了。
慕伊諾一直記得他。
不論今後他們的關係將如何發展,四年前慕伊諾曾邁出一大步,阮柏宸卻在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眼下,慕伊諾既然重新開了頭,那麼這一回,阮柏宸前進的腳步就只會朝向他。
夜色盛大,燈火環繞,陪著慕伊諾欣賞良久,阮柏宸忐忑地收攏五指,決意坦白內心:「Eno。」
慕伊諾轉回頭,長睫如羽毛輕顫,在等他的下文。
阮柏宸說:「你還願意見我,我是真的很高興。」
視線停留在阮柏宸身上,慕伊諾不動聲色地打量,悄無聲息地進行著心理活動。從社會底層一躍成為業界精英,阮柏宸與過去判若兩人,努力的結果慕伊諾早已一清二楚,再見心動也確實在所難免。
況且這四年,慕伊諾從未停止過一秒思念阮柏宸。
英雋的眉眼,乾淨的側臉,肩頸流線優越,服帖的衣料展現出阮柏宸保持良好的身材,慕伊諾垂下胳膊,站起來俯視著他,平靜道:「阮先生如果今晚沒有其他安排,可否同我回一趟辦公室,有件事我想儘快讓你知曉,好繼續著手之後的準備。」
阮柏宸一併跟著他起身,頷首說:「好。」
與花園餐廳只有一牆之隔的辦公區,此時一片寂靜,走廊上鋪著波斯地毯,途經的每個房屋都放著一兩台香水製造機和過濾器。臨時辦公室對面是間化學實驗室,馥郁的香氣穿透門縫,飄得到處都是。
慕伊諾的第一辦公地點在隔壁的投資總部,國際大廈里的這一處,是屬於他的「秘密基地」。滿屋子的花草盆景,形狀各異的玻璃瓶罐,茶几上摞著半臂高的香水資料冊,倒扣在旁邊的兩本書是《LeGrandLivreDuParfum》和《調香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