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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18:42 作者: 林與珊
從406病房離開後,慕伊諾有點分辨不出阮柏宸的喜怒哀樂,於是在等列車進站的時候,悄悄捉住阮柏宸手腕,食指探入他的掌心,使壞地撓了撓。
漫起的癢意順著胳膊向上攀爬,阮柏宸心口一麻,收攏五指攥住慕伊諾的手,歪頭湊近他:「Eno,別鬧我。」
慕伊諾順勢將他抓得更牢,有較長的袖筒做遮掩,旁人無從察覺兩人之間親密的舉動,他問:「心情不好?」
阮柏宸搖搖頭,牽著慕伊諾擠進地鐵,車內的密集程度比來時略有緩和。他們靠在自動門邊的扶手上,慕伊諾明顯感覺到阮柏宸的心不在焉,又一次故技重施,兩手扒住他的兜,貼著他皺皺鼻子說:「這裡的味道不好聞。」
阮柏宸恍然地敲敲額角,說:「你瞧我這腦子,老記不住事兒,回去應該坐出租的。」
玩鬧似的撞著阮柏宸,慕伊諾把自己往他懷裡送,又離遠,跟他碰來碰去。這時,運行的列車恰巧遇到轉彎,身體隨著慣性陡然傾斜,小少爺腳下踩得很穩,根本摔不倒,阮柏宸卻嚇得將他攔腰抱住,緊緊地摟進懷中。
余奶奶的那句「我這一生有愛人的陪伴,足夠幸福了」,莫名其妙地浮出腦海,響在阮柏宸耳畔,亂糟糟的心思突然被抹成了空白。垂眸看嚮慕伊諾,對方也正直白地望著他,有那麼一刻,阮柏宸心底躥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悸動,致使他神情複雜地擰緊眉頭。
插pter 37 樂在其中。
正文037
伴著地鐵行進的巨大轟鳴聲,阮柏宸侷促地別開臉,腦中短暫空白後,跑偏的思緒回歸正位,隱秘而細微的悸動一閃而過,一個一直被他刻意忽略掉的問題漸漸縈繞心頭。
人的一生匆忙無度,常常感覺時間轉瞬即逝,快得根本不留痕跡。年輕時尚且心有餘力,能夠全神貫注投入到事業中,憑著滿腔熱血和孤勇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但老了呢?
余奶奶所言真正觸動阮柏宸的兩個字,是「陪伴」。年少時的阮柏宸做事根本不需要誰的支持,拿起相機便走,一個人闖遍大江南北,樂得逍遙自在,可如今每到深夜,面對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內心的孤獨和空虛避無可避,人總是越活越不夠灑脫,這大概就是年齡引發的心態上的改變。
三十歲,考慮事情愈發細碎周全,阮柏宸始終都在規避感情問題,亦如上次聚會他跟霍舒然講的,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難道還要拉個人下水一起受罪嗎?
阮柏宸不比賀啟延隨性,他身上有老舊的、古板的一套思想,外人看來甚至覺得他有點頑固不化,給自己太多壓力和包袱,活得不夠瀟灑。在他的觀念里,愛情的發生應該建立在相對穩定的物質基礎上,沒有這個前提,雙方的關係達不到平等,他不想讓別人跟著他受苦,反之,他也不願意被包/養,坐吃山空活成個廢物。
可是,當你見到了真正垂死的老人、至死不渝的愛情,所有的固執、堅持,都會自然而然地與自己和解。明天和意外不知那一個先來,尚未經歷的事情終將成為遺憾……阮柏宸動搖了,一種渴望從心底油然而生——或許他應該嘗試擁有一份感情,也能讓他老了以後,覺得這一生「足夠幸福」。
心下正重塑著自己的愛情觀,手機在褲兜里震動,阮柏宸拿出來,慕伊諾把目光移向眼尾,瞥見屏幕上的來電人姓名:霍舒然。
阮柏宸滑屏接聽,而後說:「行,那就六點半吧。」
慕伊諾抬眸端詳著阮柏宸的表情,等他掛斷電話,立刻問:「你要出門?」
列車進站,車門開啟,阮柏宸攬著慕伊諾踏上站台,如實向他匯報:「霍舒然叫我出去喝酒,就在breeze。」
在老楊麵館解決完午飯,回到家,兩人各自忙碌,阮柏宸工作,慕伊諾念書,一人霸占著一張沙發。
阮柏宸處理余奶奶的照片過於投入,天色漸暗也渾然未覺。六點十分,他猛地從沙發上躥起來,慕伊諾跟著抬頭,見他扔下筆電直奔臥室,緊接著傳來翻箱倒櫃的動靜。
等了半天還不出來,慕伊諾丟掉書本邁向臥室,一進門,就見阮柏宸正在不停地試衣服,對著衣櫃鏡換了一件又一件。
這麼看重和霍舒然的見面嗎?慕伊諾杵在門口定睛瞧著,沒發覺自己的臉色越來越沉。
最終選擇一套標配,白色衛衣加水洗牛仔褲,阮柏宸隨手掃兩下劉海,轉頭詢問慕伊諾的意見:「Eno,我這一身是不是還行?」
慕伊諾回答:「不好看。」
身形一晃,阮柏宸尷尬地望向他,慕伊諾卻轉身離開了他的視線。小少爺揣著不滿的情緒換好鞋,暴躁地擰開客廳門,賭氣地說:「今晚我要跟鍾愷練三個小時吉他。」
阮柏宸:……誰能幫我破個案,我又怎麼惹著他了?
六點半,阮柏宸叼著煙站在breeze酒吧門前,冷風席捲知春街,各家店鋪開始陸續收工。視界盡頭,霍舒然逆著人流走來,身姿清挺,上回聚會畢竟十年未見,隔著適度的疏離,阮柏宸沒能看仔細霍舒然風度翩翩的樣子,眼下,兩人的距離緩慢拉近,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人現在確實比學生時代順眼多了。
阮柏宸難得帶同學來酒吧,賀啟延大方地送上兩杯自製酒,口感微甜,度數不高,非常適合聊天時喝。碰杯後先暢飲一番,阮柏宸往嘴裡丟了顆花生米,霍舒然五指點在台面,覷一眼空蕩蕩的舞台,率先挑起話頭:「你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