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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18:42 作者: 林與珊
男人的音色低沉平緩,慕伊諾茫然抬眸,眼裡有失落,也有意外。
把毛巾疊成方塊,阮柏宸重新坐回茶几,慕伊諾由側臥變為平躺,額間的涼意令他姿態放鬆。
等待慕伊諾安穩睡著,阮柏宸覷一眼牆上的時鐘,零點已過,他的困意卻消失了。在陰冷的樓道里不吃不喝站了一天,不發燒才怪……阮柏宸輕嘆口氣,煙不能抽,覺沒法睡,守著個陌生孩子瞎操心,自己也夠奇怪的。
靜默的客廳僅剩慕伊諾平穩規律的呼吸,阮柏宸認真地聽,忽然不大好意思地揪揪耳朵,雙臂環在胸前,於心不忍地想:是不是該讓小少爺睡床呢?
起初,阮柏宸覺得慕伊諾來歷不明,不讓他住下來,是怕冒然留在家中多出個「安全隱患」。之後仍不同意,是擔心這孩子金貴之軀,萬一在自己這裡「磕了碰了」,對方家長是有追究的責任的。
不過眼下,阮柏宸暫放顧慮,慕伊諾的性格實際並不複雜,反而很好懂。儘管態度冷淡、言語直接、不爽的情緒會擺在明面上,待人處事不懂委婉,但他的舉止從不逾矩,有身為「外人」的覺悟,相處起來非常讓人省心。
只是,對於慕伊諾執意留住出租屋這件事令阮柏宸百思不解,他這狗窩哪裡值得這位少爺如此留戀?從前到後捋一把頭髮,夾掉煙塞回煙包,凌晨一點,阮柏宸終於放棄思考,決定順其自然。
立直身體,挽高袖口至臂彎,阮柏宸凌空比劃了一下,正在琢磨該怎麼將慕伊諾平穩地轉移到床上。
猶猶豫豫半刻鐘,阮柏宸心煩地摸著鼻樑——好像只能公主抱。可一旦中途慕伊諾醒了……阮柏宸尷尬得後背發麻,索性算了,整間屋子就屬這張沙發最貴,舒適度不比床差。
為避免半夜慕伊諾出狀況,自己在臥室反應不及時,阮柏宸披著外套,大馬金刀往單人沙發里一坐,右腳踝架在左膝蓋上,後腦勺剛貼住靠背,瞬間睡得雷打不動。
他實在是太累了。
晨光微盛時,慕伊諾緩慢清醒,窗外傳來鳥鳴,知春街上一如既往的鬧哄哄,他蜷縮在暖實的被窩下,明顯感覺到四肢的力量,燒已經退了。
涼毛巾被扔在茶几上,慕伊諾伸手取來,用它揉了揉臉。粗沉的呼吸聲響在耳畔,他仰起頭,定格目光,眼中划過一絲詫異。
阮柏宸睡歪了身子,彆扭地支著胳膊,長腿無處安放,五官憋屈地湊在一起。右手腕的膏藥卷著毛邊,慕伊諾撐著下巴盯著它,掌心犯癢,有點想拿手指把它展平。
突然一陣敲門聲,阮柏宸驚醒過來,捏著酸痛的肩膀迷茫地低頭找拖鞋。他先觀察兩眼裝睡的慕伊諾,用手背試他眉間的溫度,不禁感慨「到底還是年輕」,然後伸著懶腰走向玄關,將門拉開。
大早上的,也就只有賀啟延會擾人清靜:「宸哥,昨晚和小帥哥睡得怎麼樣?」
「你消停會。」沉悶的嗓音透著微許沙啞,阮柏宸道,「什麼話到你嘴裡總得變個味兒。」
賀啟延一臉無辜地舉手投降:「冤枉啊,單純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嘛。」
對門開啟,惹眼的黑色機車服扎進視野,鍾愷抬手搭著門框,新奇地問:「宸哥,那男孩哪兒來的?」
賀啟延的話不想接,鍾愷的話接不上,阮柏宸沒給這二位好臉色,知道他們一定會刨根問底,於是說:「晚點再聊吧。」
「哎。」賀啟延眼疾手快地扒住門,遞過去塑膠袋,對阮柏宸正經道,「昨晚你倆溜得真快,沒來得及給你。」
袋子裡裝的是雞胸肉和鯽魚,阮柏宸問:「為什麼送我東西?」
賀啟延說:「是小帥哥買給你的,放我那兒冷凍來著。」
阮柏宸啞然一愣,動作遲滯地束緊袋口。
「宸哥。」難得聽到賀啟延嚴肅的口吻,阮柏宸好似對他的話早有預料,瞭然地看向他,「你真打算縱容慕伊諾留在你這兒?」
阮柏宸交不出準確的答案,只道:「知春街有什麼好的,人家不嫌棄,想待在這裡咱也管不了。」
「你還記得你養過一隻流浪貓嗎?」賀啟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提起往事,「帶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花錢洗澡、打針、買進口貓糧,結果沒倆月就跑了。」
觸及傷心事,阮柏宸鬱悶地說:「講這個幹嗎?」
「我了解你,看似跟誰都能相處,其實沒一個走進你心裡的。」賀啟延道,「想讓你主動接納誰太難了,可只要你上了心,失去時的痛苦是成倍的。」
阮柏宸不耐煩地說:「你沒病吧?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嘖,跟個純情男講話就是費勁。」賀啟延兩手一攤,快速變臉,又開始沒大沒小地扯皮,「這些都是我們過來人的經驗,你個老處……」
三個字只吐出倆來,賀啟延早已吃習慣了阮柏宸的閉門羹,瀟灑地轉過身,沖鍾愷溫柔一笑。
關門的力氣重了些,阮柏宸後悔沒摟住火,心虛地覷著沙發,還好,慕伊諾沒醒。手上的購物袋沉甸甸的,他當即決定,午飯煲魚湯。
等男人邁進廚房,慕伊諾遲緩地睜開雙眼,藍瞳盈著一縷溫和的陽光。賀啟延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卻和阮柏宸同樣不開化,沒能明晰其中的深意。
小少爺在心裡默默評價:養狗多好,跑了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