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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32:01 作者: 畫彩仙靈
一個走錯的人吧。
她把目光轉開,看向案上一座青銅仙鶴燭台。
青年卻從褲兜里摸出一封邀請函,交給了迎賓的姑娘。
「您好,我來看畫展。」
蘇夫人暗暗詫異,又把目光轉回來,斜目掠一眼姑娘手中的紙柬。居然是手寫的。
小姑娘也愣了一下,今晚所有客人的邀請函都是印刷的內容,只有最下署名會由蘇家各人自行填補,誰請的誰簽名。這是今天唯一一封全文手寫的。
看下面的簽名,字跡倒是沒錯。
「香毫先生的客人,晚上好,請進。」
田恬道了謝,對門邊另一位穿淡藍旗袍的美貌夫人點頭致意,然後邁過門檻往裡走。
入目先是一進院落,左右正前都有屋舍,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裡面有人走動交談。田恬左右看一眼,有點抓瞎。最後他決定先進正房看看。
正房隔為三間,牆上都懸著泛黃的丹青。田恬聽見左側隔間裡有交談說話聲,其中一道聲音正是蘇聿容的。
田恬站在隔間走道邊凝神聽了一會兒他的聲音,聽得微笑了一回,接著自行去找蘇聿容的畫。
他在正房內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正準備去偏房,身後忽有人喊他。
「田恬。」
蘇聿容聽到一道腳步聲,皮鞋底在青石板上走著,好像與別的腳步聲不同。
他那薄薄的一片心似乎粘到了那隻皮鞋底,不易被發現,卻悄悄被主人帶著到處走。
眼前的客人忽然變得面目模糊且索然無味。蘇聿容幾句話結束談話,抽身離開,追到門口叫住了他。
第44章 我可以對你好嗎?
「香毫先生,晚上好。」田恬回身,笑嘻嘻地望著他。這個小字還是第一次被田恬一本正經地念出來,以前都只在親密時刻有機會被光顧。
「晚上好。怎麼沒叫我?」
「不急,我今晚沒事,時間很多。」
蘇聿容點點頭:「我帶你逛逛?」
「太好了。」
蘇聿容帶著田恬緩步並肩而行,在每一幅畫前駐足,半天方才挪動一步。反正他們今晚無事,盡可慢慢逛去。
「為什麼選在這裡辦展?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公園裡藏著這麼個地方?」
蘇聿容解釋道:「這裡曾經是祖上的老宅子,是個三進四合院,另外還有一片園林。
後來交出去了。原來叫『蘇宅』,我爺爺主動交出去後,有關部門請舊主更名,爺爺就取了現在這個名字。大門上『風雨不動』的匾額也是他的手書。那是七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田恬點點頭,恍然道:「那這四個字是不是取自『風雨不動安如山』?」
蘇聿容說:「是。」
在那個山河破碎的年代,大地廣廈千萬、江山風雨不動應該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他們正好走到一塊古銅色金屬浮雕牆前,蘇聿容解釋,公園景區管理處做了一些名人故居介紹的材料,這是《蘇氏世系簡表》。
蘇聿容一指上面,說:「蘇月樵就是我爺爺。」
田恬看去,只見蘇月樵上面還有五六代有名有姓的大家長,往下寫了「蘇白壺」、夫人「譚輝泉」,再往下只寫了一子一孫。
走到一副一人高的山水畫卷前,田恬看到左上有一首題詩:
鉤月樵雲共白頭,也無榮辱也無憂。相逢話到投機處,山自青青水自流。
「這首詩是唐寅的《漁樵之志圖題詩》,這幅畫是曾祖畫的《鉤月樵雲圖》,爺爺的名字就出自這兒。」蘇聿容適時解釋道。
田恬看那畫,大幅山水,流雲蒼蒼,角落裡有一個背著砍柴刀的樵夫,坐在大石上,垂釣水中月影。這是士子寧靜致遠、垂釣月亮、砍伐雲朵的浪漫和志趣。
田恬跟著蘇聿容轉了一圈兒,他最喜歡蘇月樵先生那幅《君子六藝圖》,田恬對著那畫笑個不停,差點把蘇聿容笑毛了。
這畫名字取得一本正經,其實不如叫它《蘇聿容黑歷史圖》,看題款,是月樵老先生調侃他三歲孫兒所畫。
「禮」——小聿容倒地上哭鼻子。
「樂」——小聿容光著腳丫踩水坑。
「射」——小聿容神氣活現地舉著一把比他還高的玩具槍。
「御」——小聿容一臉呆滯地騎著電動大恐龍。
「書」——小聿容把自己畫成個大花臉。
「數」——小聿容在白紙上寫個「100」拿去買糖。
高雅之堂,不可喧譁,田恬捂著嘴憋笑憋出了眼淚,弓著背,簌簌發抖。
「有那麼好笑嗎?」蘇聿容抱起雙臂看著他。
「十分好笑。」蘇聿容聞言作勢要抓他頭髮,田恬偏頭躲開,趕緊補充:「萬分可愛!別打人,你看看這個比例!好笑和可愛是1比1000。」
蘇聿容白他一眼。
稀奇了,田恬還沒看過蘇聿容翻白眼,感覺就像沖大慈大悲男觀音許了個懷柔濟世的心愿,但他聽罷翻了個白眼——如此這般始料未及。
完了,好笑和可愛現在是1:100000000。
高嶺之花小時候也只是一個調皮匠。誰知長大竟成了個冷冰冰說一不二的人。
老田有時候生氣了會罵他「從小到大沒有一點長進」。是,他是這樣。周圍很多朋友會說,到了18歲會覺得10歲的自己是個傻缺,到了25恨不得殺了18歲的自己——那種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居然跟自己沾親帶故他媽的。